窗边,一盏古灯悄然散发着幽幽的光亮,将室内一切都涂抹上了淡金色的轮廓。角落里的丝绸纱帐轻轻飘动着,与斜斜洒下来的月光交错,形成了斑驳的光影。
紫檀木雕花的大床矗立在窗下,卿晚静静地躺在上面,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
她的长发粘连着水珠,如雨线一般微微散落,与床畔雕花的细腻纹路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送来夜晚的凉意,几案上,香炉微微冒着轻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卿晚原本并无大碍,只是方才在湖中给云奚输了一点内力,又浸了湖水,吹了点夜风,微微有些疲累。
可待她游上船板后,发现方才那帮黑衣人正躲在岸边刺探,于是她索性一装到底,羸弱不堪的任由云奚抱着自己进了甘泉行宫,以此来打消南宫对他们的猜忌。
“少琛走了,你起来把衣服换了,再迟便真的染上风寒了!”云奚的声音轻缓的传入卿晚的耳中。
她动了动长睫,听着远处屏风后窸窸窣窣的更衣声,佯装打个哈欠,睁开眼睛,拿起床上流素为她准备好的衣裙,利索的换好以后,拿起巾帕一边绞着发,一边平静的问道:“他去何处了?”
云奚微微一顿,回道:“去了你希望他去的地方!”
云奚换了新装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一身青衫,衣摆随风轻轻飘动,宛若碧海苍穹中悠然自得的仙人,就是那一头湿答答的墨发,显得格格不入。
“又被殿下发现了!过来,我帮你揩发!”卿晚抖了抖手中的头巾,轻柔的同云奚说着,言语间未见一丝疏离,好似他们是多年的挚友,或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那般熟悉。
云奚目光深深望向卿晚,看着她手里抖动的巾帕,心中微起波澜。他微愣一瞬,继而抬脚走至她的身前,缓然坐下。
卿晚轻柔的将云奚的墨发拢在身后,细心的为云奚拭着湿发,那如丝的墨发,从云奚的头顶倾泻而下,宛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指间轻轻划过。
“殿下可是怪我利用了沈公子?”
云奚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透过铜镜,望着昏暗中卿晚那沉静的脸。
卿晚见云奚并未答话,只是抬眸,以深沉的目光注视着她。
她揩发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又恢复神色,轻轻揩去她发梢的水珠,然后平静的说道:“在回程的路上,我反复思量着,既然你没有特别交代,你那暗卫回府定会将我们的遭遇同夜羽他们讲,沈公子性子纯真爽直,藏不住话,事关沈家,他处境尴尬,定会去驿馆闹上一闹,届时也要将我们的惨状,添油加醋的再说上一番,这样一来我能更好的隐藏身份,二来也可打消南宫对你的猜忌,本就是他兄长试探我们在先,我只是使了一些小伎俩瞒天过海,应也谈不上利用他吧!”
“为何要心软放了沈少英!”
“谈不上放过他,我说过我不值得殿下为我犯险!”
“我也说过,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殿下莫再执拗了,你父皇向来心重,若往后我与你夫妇一体,共抗鸿蒙,便意味着我们将长久置身于监视之下、经受不断的试探与暗杀之中,我回南尘有我必须要完成的事情,不能身后日日跟着尾巴,殿下莫要给我惹上麻烦,我们成亲本就是一场算计,无关情爱,相敬如宾便好,若是殿下以后有心仪的姑娘,要娶进门,我与她做平妻便是,若那女子不愿,我与殿下也可以和离!”
“只是算计?你只想要相敬如宾?平妻?和离?你自己一人便把这些都决定了?”
云奚的嗓音里裹着试探,微弱的薄怒在其中游走,那微妙的情绪像细雨中的涟漪,轻轻泛起在两人之间。
他凝视着卿晚,那双深邃的眼眸试图在她的淡然之下,寻到一丝别样的情绪波动。
卿晚默然,没有言语。她回头,淡然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流素,你进来,给你们殿下揩发。”
她的手在空中停留一瞬,随即轻抬眼帘,那眼眸中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无言。她将手中的巾帕递于流素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了。
流素接过巾帕,目光在卿晚和云奚之间流转。她望着云奚近乎冰冷的眼眸,感受着空气中的异样气氛,心中虽是疑惑重重,却也未敢出声询问,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手中的巾帕轻柔地触碰着那乌黑的发丝。
云奚从昏黄的铜镜望着卿晚离去的背影,那背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那般决绝坚定。他微微闭上眼睛,似乎试图去理解,去接受她决绝背后的深意。
他不觉收紧附在膝上的双手,强压着心中翻涌而出的情绪,轻声开口,声音中夹杂着无法忽视的冷意:“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