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岭看出了他的尴尬不适,单挑一侧眉,稍显歉意的轻轻颔首解释了句。
“抱歉,在下乃肖将军营下监军军师魏岭,这位大人在下不曾见过,怕是什么故意攀附,趋炎附势的小人,这才冒犯一问。”
魏岭这番话也不过是出于提防之心,便是换个人来,他也会这般说。
齐题似乎也察觉出是自己想的太多,心思过重了,闻言只能垂首浅浅一笑,拱手行礼,面上一片大度不在乎的模样。
“魏监军说的在理,是下官唐突了……应当自报姓名才是……”
说罢,齐题望向肖从章,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想到先前查到的一些传闻,心中也多了几分防备试探。
“下官户部巡检司齐题,乃太傅名下研修的学生……说来,也算是阿宁的半个兄长了……”
“先前也听老师和阿宁提过,盛家同肖将军关系匪浅,此番盛家突然逢此祸,若非今日肖将军于堂上为老师争辩,恐怕老师还要多受罪……”
“来时阿宁便说,若碰到肖将军,定要代他谢过将军仗义执言……”
齐题这厮在此无关紧要的节骨眼非要提一嘴傅重峦,意图不明。
肖从章沉默不语的听完他说的话,在他提及傅重峦时,目光才平静的朝他望去。
齐题云淡风轻的同肖从章对视,在看到肖从章眼底露出的一抹寒意时,唇边的笑意漾开了几分,仿佛带着几分胜者的挑衅。
连魏岭都有些意外他的语气,略显惊讶的挑了挑眉。
肖从章冷着脸不说话时,连周身的气息都带着几分威严压迫。
齐题对上那双凌厉严肃的眼眸,却看上去很是从容,笑意不减。
肖从章淡淡收回眸,看了眼天色,朝齐题沉声说了句。
“他若要谢我,便亲口来同我说。”
说罢,肖从章眉眼间露出一丝很淡的不耐,微抬眼皮瞥了眼齐题僵住的脸色,没在理会,迈步离开。
一旁的魏岭看完全程,见肖从章走了,面上露出抹耐人寻味的笑后,朝齐题微微颔首,跟上肖从章离开的天牢。
待二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渐渐变小,齐题那抹始终挂在嘴角边的笑彻底淡了下去。
眼底露出一抹狠厉和厌恶,死死盯了半晌才勉强冷静下来。
就在齐题立在原地沉思的时候,身后天牢门前,又传来几道说话声。
他微微回首,便看到柏西宴带着人往外走的身影。
几个看门的狱卒正恭维般的同柏西宴说着话,后者没有一丝不耐,看上去依旧雅隽清郁。
隔着迷人眼的细雪,齐题一言不发的望着那边。
直到柏西宴迈步上马车时,似乎是错觉一般的,好似看到柏西宴朝齐题这边看了过来,勾了勾唇角。
就在齐题僵硬愣神间,柏西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马车旁。
车轮滚动,马车迎着雪往外走,直到路过齐题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弯身朝马车行了一礼。
待车轮压雪的声音渐行渐远,齐题冷着眉眼抬头,眼底是一片暗沉如寒潭般的深意。
静默了片刻,恢复了从容温和后,才转身朝天牢走去……
……
冬日天色黑的快,柏西宴从天牢回到府时,丞相府门前已然点上了灯笼。
马车在正门停下,柏西宴下马车时,侧眸看了眼停在一旁等候的马车,下一瞬便猜到了是谁的车驾,眼底闪过了一抹阴戾。
看门的仆从看见柏西宴回来,一脸神色不安的走过来低声请罪。
“主君!小的实在没拦住那位……”
柏西宴此刻的心情显然格外不佳,垂眸瞥了眼那两人,恍若看死人一般。
什么话都没说,柏西宴带人往府里走去。
刚走到前厅,远远的,他便看到了几道格外令人厌恶的身影。
眼尖的侍女看见了柏西宴的身影,低头同一旁喝茶的妇人提醒了声。
白婉君淡定的抬眼看过去,面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站起身迎了过去。
“观明,你可算是回来了……”
柏西宴止步在一米外,神色淡漠的朝白婉君看了过来,眼底除却轻嘲,便是略带轻蔑的猜疑。
他那位好父亲抬的继室向来无事不登门,今日又打算耍什么伎俩?
白婉君假装没看见柏西宴的眼神,面上扬着抹得体的笑,好声好气的低语道。
“原本我也不该过来打扰你的,只是过几日是你父亲寿辰,你祖母便想着,让你和……那孩子一起过来吃个团圆饭……”
她在听到柏西宴藏在这府里的那位夫人时,神色明显僵硬了些。
柏西宴神色淡淡的听完,一双阴郁下场的眼眼皮半垂,更添几分狠厉。
白婉君自是知道这位狠起来是个连亲爹都敢动手的,她也不敢凑太近,面上端着架子,想着柏西宴应当不会这会对她做什么。
良久的沉默过后,柏西宴忽的朝她勾唇轻笑了声,脸色阴沉无比,像极了来索命的恶鬼,白婉君心中吓了一跳。
尚且没反应过来,柏西宴高大的身影猛的朝她逼近,抬手重重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颈骨捏的发出脆响。
白婉君骤然瞪大双眼,边上的丫鬟想要阻止都来不及,更不敢靠近柏西宴。
只能眼睁睁看着柏西宴拖着吓愣住的白氏,三步并两步的将她扔在了堂前院外落了雪的空地上。
丫鬟吓的腿软,生怕柏西宴要杀人,走路跌撞般的去扶白婉君。
后者似乎还沉浸在那股将死的恐惧中,低着头瞪大眼无声的喘气,也顾不上掉了一地的珠钗和凌乱的发丝。
柏西宴站在堂下檐廊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们两个,面上的温和散去,杀意显露无疑。
“我这人,不喜欢跟厌恶之人多费口舌,再胆敢闯进来,下回扔出去的,便是你们的尸首。”
“滚。”
白婉君听到他这话,哪里还敢多听下去,忙的让丫鬟扶着爬起来,神情紧张的转身往门外走,哪里还顾得上装什么得体优雅。
背后柏西宴阴森森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了过来。
“回去告诉柏正清,别想动什么歪心思,不然,本相也不介意让他的寿宴变成喜丧。”
白婉君听到背音一僵,连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主仆二人慌里慌张的离开了。
直到出了相府上了马车,白婉君才从那阵渗人的杀意中缓过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咬牙切齿的低骂了声。
“不过一个爬床贱婢生的庶子罢了!竟敢这么对我!”
白婉君简直越想越恨,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温婉大方的模样。
今日她本也不想来,要是不柏西宴他父亲撺掇她过来打探一下那个男妻病死了没有,她才不想过来这个晦气的地方。
想到这,她狠狠的转头问便是的丫鬟。
“你确定那个烧药的老妇答应为我们做事了?”
这原先也是柏正清的主意,他想着将柏西宴捏在手里,眼里也容不得他身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妻,这才让白氏去动这个手。
只要能把那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给除了,届时柏正清就会让她的儿子得到柏家的一切。
丫鬟也不敢多言,只谨慎的回答了句。
“那老妇的儿子还在我们公子手里,她自然只能答应……她说了,会找机会动手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白婉君此时心里的气才稍稍顺一些。
柏西宴将那个男子藏的跟金珠似得,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只要这人一死,柏西宴深受打击的情况下,陛下也不会允许一朝丞相是个疯子……
到时候,她家轩儿便有机会了……
白婉君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侧眸扫了眼丞相府紧闭的大门,脸色狠毒的冷哼了声,才带着奴仆离开此地……
此时刚近酉时末,下了一日的雪有了渐小的趋势。
柏西宴回到院落的时候,时柑正守在门外。
看见他脸色不愉的回来,也猜到是因为那白氏的缘故,侧身行完礼,时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却见柏西宴并未看她,只是静立在门前一会,随后目光冰冷的用力推开了卧房的门。
门叶被重重合上,时柑有些怔然的盯着关上的门,眼底浮现出几分惆怅。
柏西宴在屋中环顾了一圈,视线在空了的床榻上看了一会,目光一转,看见浴房里不断升起的白雾,眼底的幽色浓郁了几分。
迈步走进去的时候,里边尚在泡澡的人似乎没什么反应。
半尺宽的温泉池不断冒出氤氲的热气,四周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香。
每到冬日,旬昇当初在牢里被打断的那只腿便会刺痛酸麻,需得隔三差五的泡一泡药浴才能缓解。
旬昇整个身子都泡在里面,只露出一段清瘦的脖颈。
柏西宴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只静静的站在池边垂眸盯着他,都能让人感觉到不适。
旬昇似乎察觉在了他的视线,缓缓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眸,有些呆愣着,循着池边那抹暗紫的衣摆往上看去。
在下一秒看清柏西宴的神色时,旬昇被温水泡的犯困的思绪骤然清醒。
只是还没来的及反应,柏西宴却突然俯身屈膝,跪坐在池边,伸手抬起荀昇的脸,冰凉的吻落在他温热的唇边。
旬昇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底浮现出一抹厌恶,抬手用力推开柏西宴,用手背嫌弃的蹭了蹭沾了对方气息的唇,侧身往后避开了些。
柏西宴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只是双手撑在池边,望着旬昇的视线意味不明。
旬昇别开脸不想看他时,柏西宴面上才稍稍有点表情,露出一抹很轻蔑自嘲的笑。
探手捞起旬昇飘浮在水面上的一缕湿发,语调暗哑的问道。
“怎么睡着了?”
旬昇听到他说话的声音,用余光看了过去,神色带着几分紧绷着的冷意。
“你不会连这个都要管?”
柏西宴对旬昇带着冰刺似的话倒没生气,只是缓缓站起身,盯着旬昇清瘦的背影,单手解开了腰带。
听到衣物落地的声响,旬昇惊惧的回头看去,柏西宴平静的对上他的神色,朝他笑了笑。
“阿昇,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