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技师进来，那客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上下打量了一眼九号，问：”你们这都有什么服务？”
9号见他这副模样，反问道：“你想要什么服务？我们这有足疗、中式、泰式，还有踩背，拔火罐等等。”
“中式？这有什么可做的，要不，你帮我换别的技师来，”胖客人半睁半眯着眼睛，对9号说。
9号听他言语，知道是那种尽想些鬼心思的人，她知道服务他肯定是要做的，这个时候，自己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9号直接就走到胖客人床边坐下，并随即搬起他的一条腿敲了起来，这边敲，那边嘴还说上话：“换人也一样，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们这边的服务项目只要有的，我都能来。”
胖客人还要啰嗦，9号也不由他，心想你这种人我是见得多了，既然有要服务，就是能消费的客人，上了手，这单子就肯定能拿下。
严少在吧台边站了一会后，轻轻的往包厢那头走，侧着耳朵听见9号与客人大着声音说话，又传来噼噼啪啪不停的敲打声，知道9号已经搞定，他便折转身，经过前后厅中间的楼梯口，径直下楼去了。
四月的扬城，正是这个城市最美的时光。乍暖还凉，丰涌的绿色已铺满整个街道的两边。城市的绿化也是用心，大多修整齐平的绿化带，三五米距离就有一棵的小桃树嵌插在其中。深些粉红，淡些乳白，抬眼都能与它碰着，越接近老城区的地方，城市建设与绿化就把控得越好。借着街边的各式古色古香的建筑，冷不丁地会在哪个墙头、哪个窗口，就伸出一个枝丫，或花枝招展，或绿意盎然。
严少这是要去见一个人，是见一个女人。自从两个月前回湖北，小魏只给他打过两次电话，这个女孩子很不晓得好歹，她困难，严少帮她，家里有事，没钱回家，严少让她提前支付，回去十几天后，才给他打来一个电话。严少不是怕她不来上班了，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又路途遥远，安全很重要。
严少虽然很恼火，但这火气也早在心里熄灭了。上午，接到小魏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已经回扬城了，让下午方便的话就见个面。小魏三个月前来酒店应聘的。当时严少收下了她，一是见她一个外地的小姑娘，年龄又不大，举目无亲的不容易。
严少时常想，天下做他们这一行的女孩子，大多家里都比较贫穷，父母没什么能耐，要想改变自家的困境，只有靠不怕吃苦，还要敢于冒险的她们出来打拚。小魏告诉严少，她家里就只有自己和奶奶两个人，可想而知，在那个山沟沟里，她们的日子得有多苦。
带着同情，严少让她当天就上班了，她没地方住，身上也没什么钱，严少又从自己身上掏了几百块钱，让她第二天早上去外面找房子住，顺便买点日用品。
严少没有想过，自己的善良会不会被别人利用。他是见不得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的各种艰难。
这小魏说来也是不争气，在店里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家里就打来电话说她奶奶身体不好，让回去一趟。小魏一个月的工资挣了六千不到，严少也没扣她借的钱，让会计支付给了她六千整数，让其早去早回。
而这一回去，整个人便音信全无。徐慧和朱颜还怪过严少，说他天天做好人，就落不得个好，还贴了钱，严少倒没太多言语，他想这件事情可能自己做得确实欠考虑。
后来，这小魏终于给他打来了电话，严少接到电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些女孩子她们还不懂得在这个社会上正常人际交往的一般规矩。
今天她过来了，让严少出来见她一面，并说她暂时还不能到店里来上班。严少心想，这还真是事多，但不见着面，便不知道原委，干脆就去看看吧。
小魏宿舍与店里其他技师租的宿舍，差不多是在一个巷子里。就在玉带河北边第二条平行的巷子。这边他来过多次，因为离酒店不远，平时得空散步或往花岛市场，都会往那边再走走。在巷子口，常会遇到租住在这边她们。从酒店过来，也就几分钟。
严少走的不紧不慢，过了桥，走到那个巷子口时，小魏正站在那迎他呢。小魏的宿舍是在一处大概有十几栋二层小楼的城中村里。这些民房的院子都很小，大概是地方都拿来盖上房子用于出租了的缘故，一间间的小屋子，光线都不算亮堂。让人觉得住在这么拥挤的空间里，阳光和自然风应该都是奢侈品了。
小魏带严少走进院里时，一位约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正走动于台阶前。当她抬头看到小魏后面的严少，脸上展现吃惊的表情，让严少有些不太舒服。想来，严少是很介意这么一个老妇人，用这样的一种目光来打量自己。
严少虽不屑于男女之间有时花哨的事情，但是他也觉得自己大白天的跟在一个年轻姑娘的身后，到人家出租屋里是真的不妥。
但他又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呢，不就是站会儿，马就走了吗。
随小魏进了房间的门，小魏便指引着严少在她的床边坐下。是的，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还能坐在什么地方呢。房间也就十个平方吧，除了一张木桌可供放一些洗漱用品，就剩下一张床了。
严少也没过谦，因为连退步都没有，还谦它啥呢。
小魏见严少在床边坐下了，她便把房间的门虚掩上。出租房都是一间挨着一间，两个人若是说一点事还真的需要把门掩上，不然，就像是对别人讲一样的没距离感。
严少觉得，这小屋里所有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那么脆弱，就连刚刚掩上的这扇门，也会因为一点力气随时可能散了架。透过门的缝隙，严少看见房东老太太还在小院里逗留，他想，老太会不会悄悄地走近他们这扇门，听些什么。严少心里想去把那门打开，却又没动作。只尴尬地等着小魏对自己说什么。
“今天来的？”严少先说话了。
“不是，是昨晚到的，昨儿早上坐车出发，到将晚才能到，因为迟了，就没有告诉你，”小魏望着严少，轻着声地说。
“严经理，想和你说件事情，你听了可不要骂我，好吗？”小魏望着眼前这位似乎是自己唯一信赖的男人，用近乎于乞求的表情与语气，对严少说。
“你说，”严少语气比平时略显冷静，他听出了由头，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又有什么难关需要自己帮助了。他觉得她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她的背后似乎有太多的隐情藏着掖着。
“严经理，我跟你说真话，我这两个月为什么回家，不是因为我奶奶她病了，而是我自己生病了，”小魏用半带哭腔的语气，对严少说。
“你病了？你什么病？”严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他不由得认真的上下打量了起小魏的全身，这脸是红扑扑的，这胸也是挺挺的，这细皮嫩肉的哪儿就病了，严少有些疑惑。
“是那方面的病…”小魏从喉咙眼里挤出来几个字，并对自己的下半身指了指。
“什么？”严少随即从她的床边上滑了下来，并不由自主的拍了拍自己屁股后面的裤子，生怕被这床单上的什么东西粘乎到了似的。
小魏微低着头告诉严少，自己来扬城前，在南方的桑拿会所里上班，一次身不由己的出错，结果就染上了性病。当自己感觉到身体不适时。就一直在当地治疗，治疗的费用很高，因为几个月不能上班，看病把自己之前挣的钱都给花光了，后来，身体稍微有了好转，便来这边找班上，遇到严少了。
严少一听原委，心里顿时疑团尽释。这就不奇怪了，当初她到酒店找工作时的那般迫切，是她实际上早已经身无分文了，难怪难怪，“那这两个月是怎么回事？”严少又问道。
“因为当时治疗不彻底，感觉挣钱虽重要，但是怕病会反复。加之遇见你了，觉得你能帮我，所以我就想先付点钱治好身体，于是，就谎说是奶奶生病了，我知道这样不对，可也没办法，”小魏这时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此刻，严少又不得不为眼前的这位姑娘下一步考虑了，接着问：“那病现在好了吗？你这不上班也不是个事啊，不是还要生活吗。”
“这病真不是我所想象的。治疗了这段时间，现在的情况只是在维持，总是反反复复的有炎症，”小魏接着说。
“那你下阶段打算怎么办？”严少问。
“我不知道，想请你帮我想想办法，”小魏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这既不能上班，没有收入还要看病，对于她一个小姑娘来说，严少大概也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嗯——，好吧，我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严少他从来都不忍心拒绝一个急需要帮助的人，他先答应了下来。
严少说过，就有转身要走的意思，小魏似是有想拦住他的动作，但她还是退后帮严少拉开门，目送他出门离开了。
人在绝望的状态下，什么廉耻和自尊是没有意义的。活着与活下去，才是最优先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小魏没有让严少在宿舍里再坐会，是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的严少，对这里的环境包括她的身子都提不上任何的兴趣。
严少走后，小魏坐在床边好久好久都未起身。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出了出租屋的小院，严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自己帮了这个女孩，想不到她的人生竟然这么糟糕。虽然在这样的行业干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与事情都见怪不怪了，可在小魏姑娘这儿，他感觉自己像是踩湿了脚，这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帮她，是自找麻烦。不帮，一个外地姑娘家，身上没钱还有病，要说一般的病，这倒没有什么，可她这还是难以启齿的。他想到前段时间，单位里一小伙也是在外面不检点，身体上出现了某些症状，还是自己找做药品生意的干老子给弄来的药，花了有四五百块钱。
想到干老子，严少突然就来了精神，小魏的病可以找他来解决了。原本显重还慢的脚步，严少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严少才出五楼的电梯口，徐慧就给他使了下眼色。大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六十多岁男人，看那架势，好像是在生什么闷气。严少在吧台没有停留，先径自到了美容院。
美容院新请的理发师小张，在给一位刚洗完澡的女宾焗头发。偏黄色的焗油膏才抹上去，那女士基本不动地看着杂志。
这几年不知怎么了，大街小巷的男男女女，都赶上这个时髦了，不管是适不适合，一个个顶着一头亮眼睛的黄发，初见还以为是哪儿来的混血呢。其实，中国人的肤色本就偏黄，把头发再焗成棕黄色真的不见得就好看，开美容院自然都高兴啊，就那十几块、二十几块钱的成本，焗一个人头发出来，少的是大几十，多些的一两百、三四百也很正常。
小张见严少进去，一边手没停，一边客气地招呼他。
严少笑了笑，在镜子前的椅子上坐下，便把屁股下的椅子转向脸迎着门。
严少知道，徐慧给他使眼色，必定是外面那个脸色不敞快的客人的事情。严少坐下后，徐慧一手便端着杯子，看上去像是进来倒水似的，她走近严少跟前，凑到他的耳朵边，说：“沙发上的这人是9号做的，还加了一个单，客人把单已经买了，他还不肯走，他说9号做服务时，跟他说过了，要出去陪他喝茶呢，现在他等她，但9号就是不见面，现在又上钟了。”
“哦！”严少话听到一半，就知道了一定是这些技师惹麻烦。她们就是这种坏习惯，在一个钟的时间里，嘴上说的话没一句能听的，但就有那么一种客人，每每把她们的话当真的。
严少示意徐慧先过去，他的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想想这些男人，都活这么大了，心智一点儿都不够成熟，人家陪你去喝茶，喝尿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