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棋子落下,发出一声声脆响。
文帝一边下,一边与宣后闲聊,“竟然是你的寿宴,你就别再操劳了,让太子妃安排就是”
宣后温婉笑着,“太子妃也有东宫事务要忙,怎么好都推托给她。”
文帝手中捏着棋子,忽然一叹气,
“太子妃也不稳妥,小五更不用说,只盼着子晟能娶个好新妇,也好替你分担些”
宣后也思量起来,“南昌侯也快到都城了吧,陛下心中,可有打算?”
文帝自然是有打算的,“哼,等崔祈老弟来,朕定要与他好好商量一番”
宣后笑着没有说话。
崔祈当年无钱财无兵马,却能在文帝阵营里和霍翀平起平坐,甚至和霍翀文帝结义。
智绝天下,谋略无双。
尽管天下大定后,南昌侯低调许多,可崔祈,还是那个崔祈。
宣后心中念叨,子晟,你这婚事怕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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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王隆带人去剿匪,竟然全军被困?”
太子看着手中的信报,不禁发愁,“子晟,这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向父皇禀明?”
凌不疑早给王家父子安排好了结局,
“王隆擅自带兵出征,私自行动,陛下知道后定然大怒,若想保住其性命”
他看向太子殷切期望的目光,“可令其父王淳辞官。陛下念及乾安王情分,也许会饶他一命。”
“可我这外姑父,王将军,正值壮年,如何能致仕……”
太子眼睛一亮,“子晟,要不然,悄然带兵出征,解救王隆后归来,这样,父皇便不会知晓了”
“殿下”
凌不疑看着他的眼睛,
“擅自带兵出征,乃是欺君之罪”
太子低头叹气,“可是王将军,乃是我外姑父”
“殿下,你身为储君,圣上最不喜的便是你和外戚走动过近。身为天子,可驱群臣,不可为群臣所驱。
再者,那王淳本非将才,若非殿下为其谋得职位,他远不配领兵统将。
殿下你将来即位,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不能只是一家一族,得是千家万户,为君者,不可任人唯亲。”
太子低下头,脸上仍是犹豫之色。
凌不疑看着他。
纵然早知道他本性,也难免有一瞬间叹惋。
若你不是这么个性子,若你能听的进劝,若你能果决一些……
我本是想一心辅佐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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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曹成打断了二人下棋,
“太子殿下求见,似有,要事。”
文帝似有所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宣后会意起身,走出殿去。
太子向她恭敬行礼,“母后”
宣后一点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
太子稳了稳心神,迈步走进殿去。
……
果不其然,宣后在侧殿刚转了两步,就听见文帝的怒喝。
“他这是擅离职守,如今还被贼匪扣了!此等行为,你还维护他……”
宣后心头一跳,又听见,
“……缓兵之计,如此荒唐之言,你也说的出口!为维护王隆这个蠢货,你要欺君吗?
你身为储君,当懂得国事家事孰轻孰重,任凭再亲近之人,若犯国法,也当从严处置!你看看你今日求情的唯亲模样,堪称的上一个储君吗……”
宣后压下心中悲痛,一步步走到榻边。
太子也不是第一次被陛下训斥了,陛下生过了气,过几日就会算了……
她忍住眼中的泪意。
都怪我。
是我教子无方,让太子全随了我的脾性,寡断,软弱,任人唯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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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日后鹏程万里,吾等还得仰仗侯爷……”
“吾等本是同殿同僚,自然是要相互扶持……”
“放心,放心……”
“夜已深了,吾等不打扰侯爷了,就先行告退了”
“好,好,诸位慢走”
四五个人影远去,二人在房间外相送。
等到已经看不见那些人,小越侯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表情不屑道,
“更易太子的传闻,还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帮人,倒是懂得适时投机”
田掌柜笑容满面的应承他,“不过是迟早的事,如今越氏如日中天,朝臣攀附,也是人之常情”
小越侯忍不住得意一笑,摇摇晃晃向另一侧出口去。
转过环道,迎面撞上另一波人。
“田掌柜,今日千里醉可还有吗,我定要与他们不醉不归……”
小越侯表情一变。
田掌柜忙上前,“哎呦,五公主,千里醉可都给公主留着呢”
五公主笑着昂头,看向小越侯,丝毫没有慌乱之意。
“臣,见过五公主。”
五公主根本不理会小越侯脸色,拉过身后一个人,
“真巧,我与诸位幕僚们引荐一番,这可是我未来君舅呢”
一行人向小越侯行了个礼。
“五公主,还真是好雅兴”
小越侯已经恢复神色,
“只是不知公主今日来此,长秋宫可知道?”
五公主假笑收敛,表情冷淡,“我还没嫁到你们越氏,便这般迫不及待的想约束我?
我可是公主小越侯,这天下姓文不姓越,与文氏并肩之人,只有我母族宣氏”
她甩袖而去,身后跟过去五六个儿郎。
小越侯冷着脸走出几步,又忽然停住。
“田掌柜,我知道你这里可以请伶人弹唱。”
田掌柜一愣。
“我儿新妇性子不羁,总喜欢结交一些俊俏郎君,我既是她的君舅,就应该投其所好,送一些见面礼。”
田掌柜会意,“小的明白”
“还有,朝中的一些传闻,也应该让我家新妇知道,毕竟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彼此分忧也是应该的。”
“侯爷放心,小的并无其他能耐,只是经营许多酒楼,迎来送往,消息,也比旁人传的快些。”
小越侯看他一眼,心中满意,“田掌柜,你可是有大能耐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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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此事就议到此吧”
另两位大臣抬手告辞,崔琢则被太子留下说要手谈一局。
二人刚出侧殿,就听见一人大喊。
“皇兄——”
主殿里,正是急着寻人的五公主和一脸为难的太子妃。
太子皱眉上前,“五妹,何事在此大吵大叫的?”
东宫常有朝臣出入,这样大声喧哗,实在失礼。
五公主见了他,一串子话立马出来,“那废物王隆要死便由他死好了,皇兄为个草包惹怒父皇,被废储可还值得?”
崔琢从后面不紧不慢跟过来,她料想太子留她,也是要论此事。
不过五公主既然跳出来了,那借此看看太子想法也好。
“五妹,王隆也是你的从外兄,你怎能说出这般凉薄之言!”
五公主冷笑一声,
“我凉薄,永乐宫三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你却做出这般糊涂事,若你太子位不保,日后天下可还有我们长秋宫众儿女的立足之处吗?”
太子忍不住沉痛,
“你心中就只有权势,没有亲情吗?
若吾只知自保,视亲人安危若无睹,那这太子,不当也罢。”
崔琢垂眸,太子重情重义,虽然无能了一些,但某种意义上,倒是正好。
五公主显然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你以为你配当得?若我是男儿身,这太子之位还真轮不到皇兄。”
……?
崔琢震惊。
太子起码占个宅心仁厚,为人良善,还是比较得那些老臣喜爱。
但是,就五公主这个蠢且不自知,容易受人挑拨谗言的性子,她是个男的也坐不上储位。
“五公主,慎言。”
崔琢止住她这大逆不道的话,“这里是东宫,除了兄妹外,更是君臣,说话还是注意些。”
五公主瞪她一眼,到底没开口。
一旁的太子妃也开口,
“五妹,你口口声声说殿下不该惹怒父皇,可你三番五次拒婚,难道不也是在惹怒父皇吗?
殿下从未干涉过你的婚事,你为何因权势地位不保,便对着殿下发火泄愤?”
五公主看她一眼,不屑道,“皇兄当然不会干涉我的婚事,当初他再心不甘情不愿,不还是娶了你吗?”
?
又有隐情?
崔琢发现自己不在都城,错过的瓜还真不少。
“宫中何人不知晓,皇兄心中之人究竟是谁。”
太子神色也一变。
五公主偏不继续往下说,只继续对太子妃,
“皇兄是可怜你家境贫困,被绝婚后无地自容,你才能在储妃位上安坐!”
“你!”
太子还是压下怒火,
“五妹还是请回吧,日后无事,就不必来东宫了。待你出嫁越氏之时,吾定会替你添妆。”
太子转身离去
崔琢瞧着他眼眶发红,也难为他还能忍住。
五公主愤愤一甩袖,“你真是冥顽不灵!非要和王家人共沉沦,我这就找母后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