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晚自习总带着蝉鸣的焦躁,教室吊扇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将复习资料吹得哗哗作响。
教室里的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即将归零。窗外的樱花早已凋谢,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绿意。
付遇咬着笔帽在草稿纸上划拉公式,忽然被旁边滚来的纸团打乱了思绪。
展开皱巴巴的纸团,娟秀的字迹霸道地侵占所有的空白:放学后去秘密基地。
付遇觉得他就是故意的,纸上完全没给她下笔回绝的空间。
他是在通知她。
真够霸道的。
她把纸团重新揉成球想要扔回去,抬头却撞进少年含笑的眼眸。他单手支着下巴,另只手转着笔,窗外暮色将他的白衬衫染成蜜桃色,连袖口蹭到的墨渍沾着光晕,姿态尽显慵懒。
付遇觉得自己被他彻底带偏了,现在都已经自动跟他加滤镜了。
付遇不自觉紧了紧手里的纸团,故作淡定的将它丢进课桌。
蝉声突然变得聒噪起来。
下课铃响时付遇故意磨蹭,等教室里只剩值日生扫地的沙沙声,才慢吞吞往约定地点挪。
由于高考,学校为了减轻高三考生的压力,所以半个月前停掉了高三晚自习的安排。
暮色里的梧桐树影婆娑,顾礼安单肩挎着书包斜倚树干,指间转着篮球的残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不怕被教导主任逮?\"他伸手摘掉她发间沾的橡皮屑,指尖掠过耳垂时故意停顿,\"好学生翻墙,不合适吧?\"
由于高三搬了新教学楼,距离秘密基地正了八经走过去的话要绕很远,所以翻墙来的划算。
付遇拍开他的手,顺势将肩上的书包扣下来丢给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我翻墙的时候,你还在给我上交保护费呢。”说着,她利落地踩着墙角的砖块,翻上了墙头。
顾礼安抬头看向站在墙头的付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故意拖长了声音:“好学生,你确定要在你高中生涯最后一天本性暴露?”
付遇跳下墙头,拍了拍手上的灰,丢了一句:“畏手畏脚,菜就多练。”
蝉鸣在暮色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顾礼安笑着摇了摇头,翻墙跟上,并肩走在她身旁,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小短腿,刚刚怎么够着的?”
付遇白了他一眼,拿过他肩上的书包,反唇相讥:“大长腿不也双手一撑,长腿一蹬翻过来的?”
两人一路斗嘴,很快到了目的地。周围树木茂密,天色已晚,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顾礼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随即又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桂花香混着糯米的甜暖扑面而来,他掰开尚有余温的定胜糕,糖渍花瓣黏着指尖递到她唇边,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姥姥说吃了这个,状元都能考两个。”
付遇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原来七拐八绕费了半天劲过来,就是过来吃东西。
付遇接过咬了一口,糖霜沾在嘴角。刚要抬手擦,后颈突然被温热掌心扣住,顾礼安的拇指擦过她唇角的甜渍,\"别动,有巡逻的老师。\"
梧桐叶沙沙作响,她当真僵在原地。
直到少年得逞的笑声从胸腔震到耳膜,才发觉自己又被戏弄。
刚要抬脚踩他,远处突然晃来手电筒的光柱。
\"那边同学!放学不回家干什么呢!\"
顾礼安拽着她就跑,夏夜晚风灌满校服衬衫,吹起付遇的长发。她的小白鞋踩碎满地梧桐影,发梢扫过少年滚烫的腕骨。
他掌心的汗浸湿她的手腕,却在拐进小巷时突然转身,将她抵在爬满紫藤的围墙上。
“嘘— —”他竖起食指抵在她唇上,喉结在月光下滚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巡逻老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紫藤花串垂落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付遇数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发现他眼尾那颗泪痣,像星星。
蝉鸣在某个瞬间重新沸腾。
直到手电筒光柱消失在巷口,顾礼安才松了力道。
付遇抬腿毫不犹豫就是一脚,“好玩吗?刺激吗?”
他退开半步,揉了揉被踢到的小腿,喉音沙哑又带着笑意,“谁知道最后一天,那地方会有老师巡逻。”
付遇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嘴里嘟囔着:“吃个东西,非整得跟偷鸡摸狗似的,抓到了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这不没被抓到嘛。”他故意拉了拉她手腕上的红绳晃了晃调笑道:“再说了,咱们俩清清白白的,有什么说不清的。”
就是。
她心虚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斜。
要是真被抓到,就实话说,放学太饿了,被男同学拉到在小角落吃东西。
谁信呀,这跟晚上放学小情侣手拉手逛小树林被逮个正着,有什么区别?
关键是他还拉着自己跑了,坐实了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
付遇越想越觉得他欠,抬腿就要再跟他一脚,却被他预判的灵活躲过。
付遇眉头一皱, “你躲什么?”
顾礼安笑得更加放肆,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老子又不傻,你要踩我,我能不躲?”说着,他故意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问道:“感觉怎么样?”
付遇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什么怎么样?”
顾礼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语气里带着几分暧昧:“咱们这关系,好像不那么清白了。”
“确实不清白。”付遇看他,有鼻子有眼道:“你刚刚有意诱拐一个花季少女,一个正憧憬未来美好生活的高中生。你个人贩子,我要举报。”
顾礼安扶额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哪有那么严重?”
付遇看着他,眼里带着几分挑衅:“怎么不严重?你这是犯罪未遂。”
顾礼安忽然低头,靠近她的耳边,呼吸扫过她的耳垂,“要不你给个机会,也拐我一次?”
付遇的心跳猛地加快,脸颊瞬间染上一层绯红,故作全当没听见。
她趁他不注意,又咬了两口手里的糕点,想着多咬两口,就多考几分,最好是真的考个状元,“……这两天咱们俩非必要场合,不要见面了。”
顾礼安一听不乐意了,“为什么?”
付遇塞完最后一口糕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语气里带着几分理直气壮:“这两次模拟考,你每次都比我高一两分,我觉得是你在我旁边影响我发挥了。”
顾礼安将手里剩下的糕点递给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眼里带着几分促狭:“行,谁先和对方说话谁小狗。”
付遇接过糕点,心里却有些不服气。
他这笑是什么意思?
瞧不起她,觉得她没有定力,经不起诱惑?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糕点,抬眼瞪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赌气:“行,刚好谁小狗谁睡一个星期狗窝,就从现在开始。”说着就加快脚步。
顾礼安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你也太霸道了点,这游戏明显不公平,规则怎么都是你定的?”
付遇头也不回,誓必做一个遵守规则的好玩家。
蝉鸣声里,两道影子在暮色中叠成摇晃的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