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在里头放ppt,他已经在介绍他的项目。
一道长长的桌子,竟然分成了五、六拨人,没有那种会议氛围,就是各自的小圈子。
黄奕威也在,钱争鸣怕沈在心不认识,看一眼,凑沈在心耳边说了。
转个身,是李天远带着了两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
李天远居然也在。
沈在心带姜惟进来坐下,也迅速形成一拨围绕着他本人的小圈子。
明明是会议室的大长桌,大家坐起来就这么奇怪。
李天远太意外了。
他打断正在展开ppt,激情讲解的张泽,冲沈咋心喊:“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进来了?”
沈在心想说我也糊涂着,我怎么知道人家张总为什么邀请我呢?
姜惟冷笑问他:“怎么?不可以吗?”
张泽代为解释说:“哦。是这样的。沈总那边也有一家医美公司,我考虑同在江省,同一个市场上,肯定会形成激烈的竞争,没必要,我就把他也喊过来了,也请他来批评指正,如果他觉得有价值,我们可以取长补短,也可以合并壮大,如果他觉得没价值,我这边当然要尊重一下前辈的意见,调整一下我的思路。”
这一番话也出乎沈在心的意料。
张泽没有敌意?
能判断他这段话是真是假吗?
沈在心说:“哦。张总自谦了,我就是,我也有一家医美公司,但是一直做不起来,投入大,但不见起色,张总邀请我,我也是来看看,我的意思跟张总差不多,如果张总的想法好,我就出资入股,让两个企业形成相互补充的关系,避免同业竞争,自己人打自己人。”
姜惟看向沈在心。
沈在心心里苦笑,我跟张泽,我俩绝对没有事先商量,我这么干,是遵照刚刚你转达的尤雅的意思。
张泽为什么这么干?
从他邀请我开始,我都看不懂了呀。
因为看不懂,我怀疑他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难不成他知道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让两位仇人竞相出价,投资竞股?
张泽又开始讲他的医美项目了。
沈在心听得很认真。
再怎么说,医美只是他的副业,他确实需要见识一下同行拿出的发展方向和发展思路。
张泽的ppt介绍,主要是告诉大伙,他布局的是再生医学和细胞抗衰老,这两者都是医美行业的顶尖技术和前沿方向。
沈在心不免惊骇,拿不准张泽是不是掌握了干细胞技术。
好在张泽这又介绍,是从韩国和日本引进,即便从这两个国家,沈在心仍然不敢肯定,这两个国家的医疗机构,就现在这个时期,这个阶段来说,是不是拿着两个医美概念当噱头。
张泽介绍的组织工程,主要包括皮肤修复和软骨再生,其实都是沈在心在干的,而且相关论文已经发表,相关专利已经申请。
皮肤修复思路不太一样,但原理接近,而像这个胶原支架+自身软骨细胞修复,沈在心目前是用在骨科上。
但张泽这样提出来,确实有一种步步紧追的感觉。
怪不得姜惟的爸爸有点意动。
不可小视呀。
资本的玩法其实不是你现在能不能出结果,掌握不掌握最高端的技术,因为一家初创公司你哪来干细胞的研究,你哪够得着基因编辑,但你要具有前瞻性、指向性,逻辑上成立,模式上成立,资方就可以给你烧钱,烧了看看,不需要知道你什么时候成功,只知道你最终能走在最前沿就可以了。
沈在心想告诉他,你所说的一些东西,我已经有了,不需要去国外引进,包括生长因子凝胶,我都已经出药物了。
但他忍住了。
尤雅让他投资。
他批评和质疑,那么他没法说清楚他自己为什么投资,这时候赞扬和示弱才是应该的,紧接着就是怎么表演自己的贪婪,因为项目太好了,自己想要。
道理上没错。
嗯。
没错。
张泽是有东西的,他讲一段,都会停一会儿,希望大家向他提问,这时候下面几拨人就开始交头接耳了,间或真的向他提问。
沈在心看看姜惟。
姜惟小声问沈在心:“你觉得呢?”
ppt好不意味着技术能力能达到,沈在心也无法评价,他微笑点头,但心里早已苦笑。
自己幸亏下手早呀。
这位张总消瘦干练,面如冠玉,演讲起来神采飞扬,一看就是大家族栽培的好孩子,甚至超过王迅音。
王迅音是比较闷的,但你看人家,那是侃侃而谈,声音里都充满着感染力。
你说姜惟如果认识他更早,自己当时还算是个有妇之夫,自己能从和他的竞争中获胜吗?
没一点信心。
嫉妒归嫉妒,男人之间也存在相互欣赏,惺惺相惜,沈在心都想跟他说,你别创业了,你带资入我的团队吧。
生生忍住了。
马上张泽开始公布他的融资计划,先给在座的都发了一份材料,是关于他公司的估值的。
紧接着,他提出他的融资计划,他想融资2000万,占股20%,他本人占股70%,剩余10%是作为期权池,用于鼓励他本人及他的创业团队。
姜惟翻几下材料,突然宣布说:“我觉得你公司现在的估值偏高了,你ppt里的内容,虽然很精彩,但就目前来说,我不认为有那么高的价值,最起码我不认为你现在的规模,支持得了你们的研究工作,我这边,代表我老公给你出个价,我们入资5000万,占你50%,同时期权池10%,你自己占股40%,你如果愿意,我们回去之后就起草合同,进行签约。”
沈在心差点跳起来。
我藐视光我嫌花钱,但我都没花这么多,你要这么说,我再拿5000万我投入藐视光,我还不信我砸不开市场了。
但他忍住了。
他隐约能猜到尤雅和姜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李天远、黄奕威这些人,最后视线落在张泽身上。
张泽面色一喜。
但他马上刹车了,连忙说:“那要这么说,你们摆明了就是让我放弃大股东的地位?”
姜惟说:“对。我们非常看好你的项目,觉得非常棒,但问题就是,我们有自己的品牌,如果不是大股东地位,我们入资一家新企业,给自己构成同业竞争吗?所以我们?就是这个条件。”
张泽一怔,看起来,当场就想应下来,他声音是弯了几个弯的:“那好吧。”
后面又连忙补充:“让我回去再想想。”
沈在心硬着头皮说:“你有我的电话,你想好了给我打个电话,下面的会我还要参加,就不久留了。”
出门腿有点软。
不是因为这钱给不起,是怕张泽当场答应了呀,我自己的藐视光,整个下来也没花5000万。
我不花在自己身上,我砸给他?
初一听他的介绍项目,我差点惊到,但从目前看,他也就写个ppt而已,而从现在看,他还要从韩国从日本引进技术。
说好听点引进技术,说难听点儿,他现阶段有什么实力引进技术呢,不过是加盟了别人而已。
这两个国家的技术达没达到自己现在的水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更何况是跨国支持,能提供他的,只是加盟出来的那一套通用版项目而已。
沈在心走到外面,他正在想张泽会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打电话了,自己能不能不接呢,听到姜惟出了一口气。
她也松了一口气。
沈在心扭脸看她。
姜惟笑着说:“老公看傻了吧?你前妻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喊个价,李天远弄不好会梭哈。”
沈在心猜她们打的也是这个算盘。
他问:“你怎么有把握,他会入资呢?”
姜惟说:“我也拿不准,所以才跟你先走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勾兑,我其实特别怕他当场答应我们了。但我又不傻,我们自己的藐视时光都没有砸5000万进去,给他掏出去5000万,让他烧钱搞创业?“
同感。
夫妻俩也就都是这水平,不如人家尤雅能够挥斥方裘。
要不是姚斌跟钱争鸣在,要矜持,沈在心都想现场给姜惟握个手,然后亲两下。
人匆匆行走。
姜惟的高跟鞋是如此清脆。
沈在心突然站住,那么就有个新问题,听鲁书记的意思,人家请自己了,为什么自己不知道?
拉了姜惟一把,问了姜惟。
姜惟说:“问你前妻呀,她截留了呗。真是的。否则她怎么来的?为什么让你带着我进来?她以为进来要凭请柬,让我跟你一起,我俩能赖进来……”
沈在心差点喷口老血。
他妈的,心里气不气?
来跟闹笑话一样,还差点问人,啊呀,张公子怎么那么大手笔,弄半天,张公子请自己来时他请,相关部门的请柬也发到了,但发谁手里了呢?尤雅你知道,你给我说呀,我不说不让你来,但你什么想法,你跟我商量一句好吗,让我糊里糊涂进来,尽出洋相。
还有,跑去投资喊价,你直接就安排姜惟了,你跟我商量一下呀。
我要是对你们不放心,我当场反驳了呢?
夫纲不振。
想想就生气,连姜惟的气一起生,沈在心直接拨开她的手,还她一句:“为什么给我的请柬你们不给我讲?等着我来闹笑话呀,我看了,我就是你俩的傀儡。”
下到一楼,政府搞个什么活动,报告又臭又长。
沈在心反正也没投资的打算,回身看两眼,都看到了椅子上的尤雅了,给姜惟一伸手,请求说:“去找你大姐去,别跟着我,气到了,我先回家。”
钱争鸣跟姚斌正想走呢,闷着头就往外走。
姜惟一把拉上沈在心,小步跳跳跟上,拎着小包,还都是笑容,她给两个等他一起走的人摇摇头,哄沈在心说:“你赌什么气呢。尤魔王说什么,我敢不听吗?你是傀儡,我不也是傀儡吗?你看她,正专心听政府报告呢,不如让姚斌和钱总先走,车留下,我们出去溜一圈?”
沈在心无奈说:“自从扎这几摊子,我还知道什么叫玩呢?而且我喝香槟了。“
姜惟说:”政府开会,你以为是什么香槟,起泡饮料而已,你这都喝不出来,再说,就算喝了,开车还有我呢。“
沈在心不信,找服务员去看了一看瓶子,还真是起泡酒。
他还以为自己经常练习,不知不觉,现在的酒量老厉害,喝好几杯酒没一点儿反应呢。
弄半天喝的是起泡饮料。
这个也不是完全没有酒精,刚看了一下包装,是0.6%,吹了能不能测出来还真不好说。
沈在心故意留出时间,让钱争鸣和姚斌先走,这才出来,本来想带上姜惟开车就走呢,又担心散场早,尤雅喊二人回来,想了一下,不如趁机逛一逛惠好2店,这就一边拉着姜惟走,一边给她讲赵大屠宰场的故事。
看似不相干,却未必不相干,医美项目,自己小打小闹,筚路蓝缕的时候感觉多挣钱?
大笔投入进去,到处设点,因为投入太大,挣不来钱了。
一定有什么原因而自己窥破不了。
姜惟问沈在心:“你觉得张泽的公司能不能起得来?我怎么有一种危机感呀。”
沈在心说:“如果没有我,一定能起得来,你爸给他融资,你嫁给他,他得到你的帮助……”
被姜惟擂了一把。
沈在心接着说:“我是在实话实说,不属于吃醋,他本身是具备一个成功者的品质的,家世好,人脉广,你没主意,他从亢市融资不成,又融到余市了,找我们碰头,变相融资的。而且他做的ppt,思路清晰,目标明确,说服力强,演讲起来也极具感染力,可以说,他具备了创业者的能力。”
姜惟说:“我还是听到了一股浓浓的醋味。你好好的,都老夫老妻了,不能我爸给我介绍了他,你就觉得是你情敌了。还有,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永远不要妄自菲薄,你想过没有,你觉得他ppt做的好,你不去想,他包装自己,不但要自己的团队群策权力,还会咨询行业顶流。”
沈在心痛苦地说:“我们藐视光的群策群力我见过,不能比呀,就比如杨雪娇,你去问问她,他知道我修复疤痕,复原肤色,用的是什么原理?她只会干,干一辈子了,她其实不懂。”
姜惟笑着说:“也许张泽的团队,只懂不会干呢?”
沈在心说:“永远不要高估自己,低估别人,你要向你爸学习,尤雅说,他几乎没押错宝过。”
姜惟突然想起什么来:“头发拿到了吧,亲子鉴定做了没有?”
沈在心安慰说:“不用做。你肯定亲生的。”
姜惟问:“你怎么知道?”
沈在心说:“不管是父子还是父女,亲生的你一看你就知道,眉角几分相似不说,性格上一样,身体一些性征什么的更是,比如说屁股上长颗痣,都有很大几率遗传……”
说到这儿他愣住了。
上一世,他那个血型不符的女儿沈遥遥,跟自己一样,肩膀同样位置,都有一块浅浅的胎记。
猛然间有一种慌乱。
不敢想呀。
如果是那样?
上一世自己说走走了,把她抛在那个冰冷的异世界里,以她的年龄,从小没有了爸爸,她能生活得好吗?
沈在心努力将之抛于脑外,继续安慰说:“你别不信,我跟你爸一起喝咖啡,他的坐姿,跟我第一次见你一样,你再看你爸,他跟你一样,都挺豁达的,我俩这样下去气他,他也没被咱俩气死,所以我感觉你的性格像他,你妈我没见过,但我有一种感觉,你像你爸,而你弟不像。”
姜惟偷笑说:“你都没见到我弟过。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吧,可以仿他妈呀。别安慰我,我就想看个结果,别一年半载过去了,问你一次你给我编一次,如果我是亲生的,我就放心了,起码可以放心气他俩,不光我,你也可以气,随便气,自己爹娘,放心。”
沈在心给她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