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峰没有回答,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南家与李荷玉,孰轻孰重,一眼分明。
李荷玉绝望摇头:“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雪儿可是我的亲骨肉,你这么对我,将来她若是成为三皇子妃,她不会善待你们的。”
族老眉头微陷,南李氏所说的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南雪自小养在南李氏跟前,母女二人有着深厚的感情,若是南家舍弃了她母亲,将来她成为北庸最尊贵的女子,她是否会记恨报复南家?
可南絮逼得紧,若不按照她的话做,南家根本就撑不到那个时候。
南峰一旦倒台,南雪也无法成为三皇子的正妃。
届时,即便三皇子对她尚有情义,碍于皇家颜面能给的也不过是个侍妾的位份。
族老转头看向略显犹豫的南峰,缓缓道:“事关雪丫头,何不问问她的意思?”
南峰心里有些没底,毕竟自南雪出生以后,他仕途顺遂,大多时间都用来官场应酬,对南雪的关心并不如她娘亲来得深厚。
若是她舍不得自己的娘亲,南家可就真的危矣了。
正当他陷入两难之际,南雪忽然站出,眼中蓄满泪水。
“爹爹,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娘亲她真的做了那么多错事?”
南峰摸不清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只得走向她,试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雪儿,爹不是无情之人,可做为一家之主,我无法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整个南家于不顾啊。”
“姐姐。”南雪转头,猛地跪在南絮脚下,恳求道:“都是自家人,何苦非要弄僵关系,求求你放过南家好不好?”
南絮垂眸看她,将她深藏于眼底的凉薄看了个分明。
与初次相见对比,南雪真的变了很多。
明明已经做出选择,为了自己的前程舍弃亲生母亲,可行为却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为了母亲不惜下跪求情,却被无情拒绝,不管这情能不能求得成,她都是至善至孝之人。
反而自己逼迫亲父以及继母,扰得南家家无宁日,她才是南家的大罪人。
“雪儿,你别跪她。”
见南雪朝着南絮下跪,神情悲切,只为替自己求情,李荷玉的心都要碎了。
雪儿是天之骄女,更是北庸屈指可数的才女,不久之后更会是三皇子妃。
尊贵如她,怎可为了自己向南絮下跪?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上前欲将南雪拉起,南雪按住她的手,含泪摇头:“不,娘,雪儿要救你啊。”
“救我?”李荷玉愣了一愣,她何需人来救?
除非南峰真的舍弃了她。
意识到关键点在南峰身上,她不再劝说南雪,而是拉着南峰的衣袖慢慢站起。
“老爷,你......会弃了我么?”短短几个字,重如千斤,令她开口艰难。
望着泪珠滚滚的夫人,南峰心如刀割,却别无选择,只能避开李荷玉的眼神。
“所以是真的了。”李荷玉忽地一笑,笑声悲凉,“当年弃了温言月,今日弃了我,所以在你心中,我和她并无任何区别。”
说完这句话,她踉跄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回想当年。
心悦于她的公子哥远不止一人。
可他们不是举止轻佻,就是整日流连于酒坊青楼,不务正业。
不愿将就的她一等再等,终于等到南峰的出现。
那是在一个宴会之上。
三杯果酒下肚,她已觉有些头昏,便让玉香搀着她到凉亭下吹吹风。
晚风和煦,皓月当空。
凉亭已被一道青色身影捷足先登。
男子身姿仿若修竹,满身尽是文雅之气,一看便与京中的达官子弟有着明显的区别。
男女有别,她只得止步于凉亭之外。
这时,另一名女子带着侍女经过,径直走向凉亭中。
女子嗓音娇软,盈盈福身:“公子有礼,小女子多有叨扰。”
温润有礼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无妨,姑娘既属意此处,在下理当相让。”
“无需如此,公子也可留下共赏这皎洁月色。”
本以为男子会顺那女子的意留下,可他竟然拒绝了。
“男女有别,莫要平白误了姑娘的声名。”南峰微微颔首,还是离开了那座凉亭。
遥望着那道青色的身影远去,李荷玉抚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正在加速跳动。
原以为一见钟情只是戏文中的情节,想不到她竟也有一见误终身的时候。
巧的是第二日,她再度遇见他。
腾云酒楼。
她与几名闺中密友小聚,因为开心她多喝了几杯。
下阶梯回府之时,有人轻轻撞了她一下。
若是清醒时候的她被这么一撞倒是无妨,可醉酒的她脚步虚浮,根本稳不住身子。
玉香力气小扶不住她,眼看即将摔下台阶。
一只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她安全带到阶梯之下。
她抬起迷蒙的眼眸,对上南峰那带着关怀的视线,“姑娘,可有伤着?”
得知她无碍,他浅浅一笑,道别后便消失在大堂之中。
可他不仅自己走了,还带走一颗悸动的少女之心。
回府之后,她就决定此生非南峰不嫁。
次日酒醒,她找到父亲和母亲,向他们说明自己的心意。
她说明自己心意的时候,父亲赞赏地点头夸赞南峰,“他倒是真有才能,假以时日必能接替为父的位置。”
可欢喜只是一时,父亲接着道:“唯一不适是他早已娶妻,堂堂尚书千金总没有为妾的道理。”
得知他已经娶妻的时候,她的心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大半。
嫉妒,不甘,怨恨,种种情绪涌上心间。
父亲说得没错,尚书千金断不可能为妾。
可要她放弃南峰,又实在不甘心。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去,与南峰也从初相识变成交情匪浅。
他们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欣赏和情谊,可总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在二人中间。
不久之后,南峰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官职仅在父亲之下。
而父亲也到了该告老还乡的时候。
南峰若想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少不得父亲的举荐,为此她找到南府老夫人,向她说明此事。
老夫人果然心动了,不久便得到温言月血崩离世的消息。
嫁入南家后,她与南峰恩爱有加,先后诞下一儿一女。
本以为自己会是他的唯一,是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不曾想,她既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南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