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别去……”
别去。
危险。
无数种可能落在心上,想起他每次面无表情处理伤口,江月一颗心找不到降落的港湾,浮在空中。
唇忽而被捂住,温热的掌心覆在江月眼帘上,将一条丝带缠绕在她的眉眼上,正好遮住了全部视线:“别怕,等我。”
那落在掌心的手,用力的握紧她的手腕。
随后好似一阵风从身边刮过。
冷厉,如同冲出刀鞘般,带着凌厉的风。
肆虐的冲击着这些不速之客。
江月张了张嘴,又猛的紧紧用手捂住唇瓣。
她不能让萧云笙分心。
不能成为他的累赘。
无声按照萧云笙交代的开始数数:“一、二、三……”
许是怕惊扰到外面看台上的人,这些刺客一个个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不住地围剿上来,重复着劈砍的动作。
不断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听着那些闷声,江月分出神分辨有没有萧云笙的,默数的数字都忍不住心颤。
紧绷的神经难掩心里的恐惧,掩住的视线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耳力上。
破空声,碰撞声,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闷哼声,倒地声。
“三十……”
为什么还没有人发觉异样。
到底是谁。
是侯府!
还是二皇子!
人呢!
层层防卫的皇家猎场,到底是谁布下天罗地网。
每过一刻,江月的呼吸如同无声收紧在脖颈处的禁锢,变得更加艰难。
江月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相信萧云笙。
他是阎王。
是百战百胜的冷面阎王,不死将军。
瀑布旁。
得天独厚的观赏台,二皇子欣赏着下面厮杀的身影,手里还跟着上下挥舞,好似欣赏着一出排练完美的戏。
“这里怎么会有人行刺!殿下,要不要去帮忙?”
傅候刚一开口,见二皇子手指停下,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一声惊呼,是属于傅蓉的。
傅候回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很多同样装扮的刺客涌入,围剿着其他分散的小队。
太子,太子妃。
萧云笙,江月。
还有其他人。
同伴是女子,增添了很多的麻烦,顾虑着自己,也要招呼着身边官眷不可受伤,不然只会成为日后被她母族围剿怨怼的对象。
猎场看台上的人都还在等待着结果,官家早就先一步离开等着结果出来露脸。
除此之外,只有他们这里。
处在浑天独厚的高位,俯瞰着下方的乱局。
“殿下,咱们什么都不做……会让人心疑。”
这么多刺客,难掩手脚完全干净,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将幕后之人的手笔拉扯出来。
这一步棋险恶。
毫无道理。
疯狂至极。
远不至于如此。
而且,所有人都遭遇刺客,只有他们安好。
“生疑?”
“你以为这是我安排的?傅卿,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年迈迟缓,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了。”
“就算不是,咱们只要从这出去说没遇到刺客,没受伤都会被连累。”
傅蓉再也难以忍受眼前的这一幕,站起身拔下身上的簪子,想要擦伤自己,又迟迟下不了手。
二皇子幽幽一笑,捂着肚子,眼泪都滚了下来。
直到笑得傅候皱紧了眉,傅蓉都后退两步,这才慢条斯理擦去眼角的泪,缓缓摇头。
“簪子的伤口可不够,怕被连累我可以帮你。”
面色凌厉,拉弓对准了傅蓉。
几乎只是瞬间,那箭飞驰而出,侧过傅蓉的脸颊,抛物线的落下。
一声闷声入肉的声音,扎中了挂在山崖上想要从上偷袭的刺客。
“我是安排了节目,却不是这么蠢的。”
咔嚓一声匕首扔到傅蓉面前,二皇子看也不看身后的人,便先一步走下山。
耳边一声树枝断裂的巨响,有什么擦着脸颊掉落,让江月险些尖叫出声,下意识想要拉扯开眼帘上的遮挡,但指腹颤抖地拉扯起一角。又重新紧紧闭上眼。
她不能影响不远处厮杀的人。
江月不是个迷信的人,却在心里一次次祈祷有人能被动静吸引过来,能同萧云笙一起御敌。
可拖的时间越久,原本的祈祷也开始茫然麻木。
进来了那么多组狩猎的人,竟然这一会没一个人出现。
江月努力平复着呼吸,从不远处的动静里分辨属于萧云笙的那份,紧紧咬住唇瓣。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而全部安静下来。
江月喉咙里翻涌着血腥气。
什么倒数。
什么数字通通忘的一干二净。
只剩下胸膛里心跳砰砰的声音。
直到。
“江月。”
低哑的嗓音如同将她从湖里拉起的绳索。
一股温热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紧紧的几乎将她揉进身体的抱紧。
江月冷不丁地打个颤。
眼睫上的布条也被这拥抱拉扯得松散,阳光刺得视线大片大片的光团。
萧云笙的面容都像蒙了一团光,一层雾。
直到一股子血腥气传来,让她顿时找回声音。
“将军,你受伤了。”
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眼眸里还未收起的猩红仿佛地狱里的杀神,头发已散乱,几绺发丝贴着面颊,之前高高竖起的冠发垂落在身侧。
整个人颓废又透着还未褪尽的寒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江月眼眸瑟缩,恐惧还未退散,挽在她眼帘上的发带层层叠叠堆积在脖颈,整个人如同脆弱易碎的瓷器。
萧云笙沉沉换了呼吸,柔了眉眼,生怕吓到她。
指腹刮过她的唇,方才杀敌招招见血,入骨三分的残忍都能眉眼不动,偏看到她这小小的伤口,指腹不受控地轻颤个不停。
一股鲜红留在上面,江月这才后知后觉唇上的刺痛。
“你太紧张,咬破了唇。”
“那些人!那些刺客。”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沉稳的声音稳稳托住她,像无形中的大掌。
顺着萧云笙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人,衣服穿得和外面官奴如出一辙。
拉开信号烟火,萧云笙迟疑片刻,还是绽放在天空。
外面紧随着的哨声此起彼伏。
反而他们这里,依旧寂静得不像真实的。
“这些人是外面的刺客?”
“来伺候的宫奴每日都会有口令验明身份,外面没有遇袭的哨声响起,说明这些人目标不是官家,就是我。”
见他皱着眉,江月心又失重。
“是宫里的人?对不对!”
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二皇子的名字几乎要宣之于口。
一定是他。
明明嘴上说让将军输掉狩猎,可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军的命!
萧云笙并没有用他们射来的真箭,用的依旧是没有箭头的比试箭,只不过这一次射中的都是脖颈。
让他们暂时失去了意识。
江月惊魂未定,回头却见萧云笙左手捂着右臂,强行隐忍着什么。
仔细看,握着弓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以一抵十,怎么可能毫发无损,江月眼眶一润。
“是我没用。”
要是带着的是阿靖,如果不是二皇子突然换了比赛规则,莫名其妙让同行的人换成了女子。
今日和将军一起的就是阿靖,或是其他会武的人。
不管是谁都好过她。
将军也不用一人战斗。
说到底,还是她害了将军。
江月越想越发后怕,身边的人反而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将军?”
“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