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大冷笑一声,狭长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暴戾,“宋轻言现在说话中听,不像以前啊。”
“以前俺不是不懂事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
“老大,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文绉绉的。”
跟班上前拍马屁,对着宋轻言又是另一副模样,“宋书生,我们老大一直想招你当个小弟,这是多大的荣幸。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挥我们老大的面子!”
活脱脱的小人作派。
“你没钱,今天来县城做什么?”贺老大让人把宋轻言押回赌坊楼上的房间。
房间里陈列着半屋子大大小小的酒坛,贺老大将剩下的人赶出去,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两个人。
宋轻言贴门站着,像是躲避病毒一样,离贺老大远远的。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的呼吸声渐渐一致。
“说话啊。”
贺老大就不喜欢看他这副畏惧自己的模样。当初引诱他赌钱,就是想让他倚靠自己。没想到揍了多少回,这人死活不低头。
“你死心吧,俺有未婚妻。”宋轻言不敢多说话,害怕多说多错。
“未婚妻?我又没让你退婚,你从了我,咱们私底下往来。”贺老大听着像是话头松了些,赶紧利诱道:“不影响你传宗接代,我还可以给你些银子,帮你养家。”
“不可能,我不喜欢男人。”宋轻言拒绝,贴着墙壁蹭,手里干脆抱起酒坛子做武器,生怕对面的男人猛扑过来。
“我也不喜欢男人,咱们就当个兄弟处。”
“放屁!”宋轻言听着这话都气笑了,“哪家兄弟天天想着兄弟屁股!
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给你认个错。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贺老大端坐在桌子前面,目光崇崇,狼眼像是锁定猎物一般,定在宋轻言身上。
“你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未婚妻真的愿意嫁给你?”贺老大还有耐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王八蛋,是你找人拆了我家房子?!”宋轻言也不笨,稍加提醒立马反应过来。
“你那破茅屋,早该塌了。轻言,以前看你小也没想着动你。多好的一张脸。你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贺老大有些怀念又有些愤恨。
宋轻言缩在角落里,今天真跑不掉了?早知道还不如死皮赖脸跟着李云芍!
“你不用害怕,”贺老大轻声安抚,盯紧宋轻言,起身投下的影子像一头猛兽志在必得。
“老子不害怕,老子想死。贺老大,你今天敢动我,我拼了命也要跟你同归于尽!”宋轻言举起酒坛子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跟人拼命的猫,张开利爪,露出尖齿。虽然杀伤力不强,但是气势十足。
“你真可爱。”贺老大伸出手背在宋轻言还没好全的脸上蹭蹭。
宋轻言身上浮起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像是炸了毛的猫,弓腰准备袭击。
房门砰砰作响,“老大,县衙来人了。”
“轻言,乖乖等我回来。”贺老大收回手,擦肩朝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吩咐跟班,把门锁好。
宋轻言瘫软在地上,低声咒骂,“糙你大爷!”
城里人太会玩,自己得赶紧回去。
漆黑封闭的房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是个蚊子都飞不出去。
宋轻言欲哭无泪,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跟这个男人进赌场!要是能回到过去,他一定抽不死自己,不长脑子的混蛋玩意儿。
如今还要想方设法护住自己屁股。
“不行,不能放弃!放弃你就要被男人上了!男人的尊严何在!”
宋轻言一边哭腔给自己打气,一边摸索着墙壁。
房内烛影火星晃动,似乎是有风进来。宋轻言加快速度,终于在墙壁最上边摸到一条腿粗的缝儿。
“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庇佑我!”
爬到墙缝那一刻,宋轻言听着赌坊里毫无人性的嘈杂。
自己被骗被揍的一幕幕出现在眼前,越想越愤怒,回头目光沉沉。
片刻后,酒香四溢笼罩住整个赌坊,热意随着酒气升腾。
火星子落地那刻,宋轻言头也不回的从缝里钻出去。
红光滔天里是不同声音的急吼,求救。
宋轻言此时只想着自己以后住哪儿,背后的火光丝毫不影响他为以后的活着发愁。
天越亮越晚,小崽也裹上了厚厚的棉衣。球一样费劲蹲下又起不来。
大力朝着小崽伸手,嘴里嘬嘬嘬,不停唤着小崽名字。
大力娘笑骂,“大力,熠熠不是小狗,不许这么逗他!”
李云芍手捏银针,两眼都快对上了,也没成功把线穿进去。
“俺来,俺来,”大力娘拿过来,麻利穿好递给她。
“云芍,你怎么想着要做针线活?”春兰好奇问道。
“天冷了,总不能总央着你们做,麻烦。”李云芍从前只旁观,不插手。现在不行了,小崽跟着她,钱财不允许,自己又不是麻烦人的性子,总不能冻着他吧。
“麻烦什么,熠熠衣裳最好做,顺手的事儿。”春兰腼腆笑道。
“不行,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李云芍拒绝。
前两天李云芍带崽去蹭饭,结果饭端上来难以下咽。
大元挠头,“真有那么难吃?”
春兰很给面子,吃了两口。
至于李姓娘俩吃了一口。
春兰的两口是虚数,本来人家饭量就小。李姓娘俩吃一口,只一口。尝一口,不对味,立马放下筷子。
大元含愤怒吃整锅。
春兰为此还十分不好意思,“云芍,俺最近身子不太舒坦,大元做的饭。”
“你怎么了?”李云芍娘俩眼含担忧。
大元憨笑一声,随后眉眼疯狂下垂,嘴角疯狂上扬。
“丑死了。”李云芍嫌弃,瞅着面色红润的春兰福灵心至,“你有了?”
春兰羞怯点头,“前两个月还不能说。”
“哦,恭喜你。”李云芍恭喜一句,似乎自己都觉得干巴巴,又从小崽衣裳的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想吃啥,让大元给你买去。”
春兰望着眼熟的荷包,好像是自己逗小孩玩的时候随手缝的,怔怔道:“你就把银子放在熠熠口袋里?”
“哦,我没地方装。”李云芍不以为然。
“掉了怎么办?”春兰从没见过对钱这么大悻的人。
“不会掉,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