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州坐在轮椅上,手里是一个刚刚雕刻完的小木雕。
他推着轮椅走到姜绥宁面前,将木雕递给她,“送给你。”
姜绥宁低头看去,是一只形状可爱的小鸟。
姜绥宁没接,她的手攥成拳,紧了紧,声音嘶哑,“我问你,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黎敬州微微歪着头,他的皮囊真的太漂亮了,近妖,“什么事呢?”
“外面!”姜绥宁指了指外面正在窃窃议论的走廊,她的手攥成拳,收紧,咬着牙低声道:“黎敬州,是不是你做的?”
黎敬州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少年人眉眼干净,和那些事情格格不入,姜绥宁想,任何一个人,在看见黎敬州的第一眼,都不会把这个阴郁漂亮的少年,和那些事联系在一起。
可是姜绥宁已经多少有点了解他。
他冷漠。
他残忍。
他对于这个世间的一切,都是冷眼看着的。
同样的,他很在乎自己。
姜绥宁也不知道,这份在意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只是当她将自己设计好的陷阱递给他,少年人接过,眼里却是痴迷的时候,姜绥宁就知道,黎敬州喜欢自己。
喜欢到愿意为了和白时成为敌人。
“绥绥,是不是我做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她已经死了。”黎敬州抬手,冰凉的手指划过姜绥宁的眉尾,“这不是很好吗?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姜绥宁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她看着黎敬州坦然平静的面容,握住他的手腕,“这是犯法的...”
黎敬州平静地看着她,下一刻,唇角扬起一抹异常动人的笑意,他轻叹,缓缓地说:“是啊,这是犯法的。”
“你既然知道...”
“可是没有人会追究的。”黎敬州语调从容,“在这个月荡山,一条人命,什么都不算。”
姜绥宁的身体感到了刺骨的冷意。
黎敬州什么都没说,但是姜绥宁已经明白了他话语中的隐喻。
——是他做的。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姜绥宁咬着牙,将自己身后的门关上。
走廊上的声音都被门隔绝。
姜绥宁靠近黎敬州,她的声音紧绷,“你还小,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黎敬州,不要再为了我做任何傻事!”
黎敬州看着姜绥宁近在咫尺的脸。
他露出一抹堪称病态的笑容,“伤害你的人,都该死。”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可姜绥宁还是在黎敬州的话说出口的瞬间,捂住了他的唇。
她说的动作太大,衣袖滑出,露出一截伤痕累累的手臂。
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上药。
黎敬州看着她手臂上的伤,轻轻拉开了她放在自己唇上的手。
他注视着姜绥宁含着眼泪的眼睛,他说:“绥绥,我有点后悔了。”
姜绥宁愧疚又难过,她以为黎敬州是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了,所以她说:“你别怕,我不会让别人知道...”
可是少年人低下头,亲了亲她汗湿的手心。
他的话语缠绵又腥甜,“我后悔让她死得这么容易,我就该让她死得更痛苦一些。”
姜绥宁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骤然滑落。
她崩溃地哭着抱紧她,声音沙哑:“黎敬州,你这个傻子。”
从来没有人对姜绥宁这么好过。
她就像是个一直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没有人告诉过她太阳的样子,她也不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
直到有一天,有人在路边架起了火堆,星星点点的火光在空气中绚烂,她远远看见,平生从未见过这般瑰丽的景象,于是不管不顾地跑过去。
黎敬州就是那个放火的人。
他也没有见过太阳,所以能给她的爱,也是那么的有限而偏执炙热。
姜绥宁很喜欢。
她决心做他的同谋。
她说:“不能让黎家那些人知道你做的事,不然以后,你就再也回不去了,黎敬州,你得离开月荡山。”
黎敬州没有想过,当姜绥宁将前因后果理清楚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质问和责备。
他轻拍着姜绥宁后背的手顿住,一双眼睛看着姜绥宁的发丝、耳廓、侧脸,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看着她哭到颤抖的唇。
黎敬州看了很久,没看见厌恶和害怕。
这在黎敬州的认知之外。
不该是这样的。
他现在应该觉得害怕。
应该想着离开自己的。
“你不害怕吗?”
“你别怕,我有办法让你离开月荡山,黎敬州,你得离开这里。”
黎敬州难以置信地握住姜绥宁的肩膀,“你让我走?”
“你必须走!等你走了,你再想办法把我接出去。”姜绥宁的眼睛明亮。
黎敬州看着她,喉结急促滚动。
他握在姜绥宁手臂上的手紧了又紧,“我走了,那些人欺负你怎么办?而且,你要怎么让我走?”
姜绥宁说,她有她的办法。
少女眉眼恳切认真,“你相信我就好了,我一定会让你离开的。”
“我不走。”
“你必须走!”姜绥宁紧盯着黎敬州抗拒的眼睛,“除非你想我这一辈子,都在月荡山被人欺负。”
于是下一刻,姜绥宁听见黎敬州说:“我答应你,我回到黎家,我一定第一时间回来接你。”
姜绥宁几乎又要落泪。
而黎敬州先一步,将手放在她冰冷的脸颊上。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姜绥宁,轻声说:“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马上就18岁了,等我把你从月荡山接走,我们就订婚,好不好?”黎敬州看着她,眼神偏执而认真,“到了那时候,你想要报复的人,我都会替你去做,不会脏了你的手。”
姜绥宁眨眨眼,将眼泪重新忍住。
她露出一抹笑容,字字认真,“好啊,我都答应你。”
姜绥宁重新联系了白时,她说:“我们见一面吧。”
白时离开月荡山后大病了一场。
再度见到姜绥宁,他的状态用形容枯槁来表述,也丝毫不为过。
姜绥宁坐在白时面前,冷静地说:“我希望黎敬州能回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