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在学校都是出了名的女霸王，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横行霸道，还说什么从美国学成归来，我看就是人家不要她了，待不下去了才回来的吧。你们看吧，就这么下去，过不了两年，咱们学校的名声就都得被她弄臭了。”
刘媛撇了撇嘴，表情像是吃了死苍蝇，满脸的嫌弃。
“那咱们设计的时候还是提醒一下主设计师吧，少设计低矮灌木，多设计些参天大树，省的到时候她路过的时候，哪个树杈子又挂住她，她是不是还要找设计师算账呢？”
周悦在一旁表情严肃地嘀咕着，其他人听完，都像是听了个笑话，不自觉哈哈笑起来，等笑完之后留有短暂的静默，觉得自己像是被推上了高空绳索，以后的工作可能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工作就这么安排出去了，被安排的人也只能在短暂的哀怨过后，投入到任务中去。这六个人中，除了姚姗没有课以外，其他人都有自己的课，所以又上课又要进入设计团队搞设计，难免遇到两难，这也就是为什么齐主任把姚姗也安排进去的原因，调课方便，近水楼台嘛。
六个人走出会议室后就各奔东西，准备下午再一起去开会，当天下午文小鱼和刘媛都有课，所以和姚姗一起回了办公室。
路上，姚姗突然开口：
“咱们要和赵安琪一起共事儿，你俩怎么想？”
刘媛不以为然，随口回答：
“咱们干咱们的，她干她的，专业不同，顶多也就是在一个屋檐下开几次会而已。”
姚姗没有搭话，看了一眼文小鱼，文小鱼默不作声，继续往前走。刘媛好像看出了两人的心思，眉头一挑，问：
“莫非你俩和她有什么事儿？”
姚姗见文小鱼还不说话，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
“你是怕了？还是有办法对付她？”
刘媛在一旁好像看戏似的，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随口又说：
“听上去你俩有事儿啊？”
文小鱼突然站在原地，旁边两个人没反应过来，向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文小鱼没跟上来，同时回头看向她。
刘媛先开口，问：
“怎么了？”
文小鱼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姚姗看得出来她在生气，至少很不开心，替她说：
“不是怕她，是腻歪她。她妈是赵校长谁不知道，非要拿出来说，这不是缺心眼儿吗？关键这人有妄想症，没事儿就想着谁谁是她的假想敌，无缘无故就上门胡闹，上次她在食堂里抽风，还把文老师的胳膊烫坏了，现在还没好利索，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文小鱼斜眼看着姚姗，姚姗好像也知道自己话多了，抿了抿嘴，手从一侧唇角划过另一侧唇角，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刘媛好像从话里听到了重点，好奇地问：
“她把文老师想成了假想敌？那她的男朋友是......？”
文小鱼这时脸上看出来有些不高兴，但是依然耐住性子想要岔开话题，和面前的两位说：
“走吧，赶紧的回办公室调课，别到时候过了时间成了教学事故，吃不了兜着走。”
文小鱼顾不上看两个人什么反应，迈腿向环工大楼走去。姚姗和刘媛在身后紧走两步，见文小鱼和她们拉开些距离后，姚姗才小声对刘媛说：
“你别问了，反正就是那个赵安琪有毛病，至于她把谁想成假想敌先暂且放在一边，关键是她有男朋友这事儿我反正不知道，咱们今天聊的天你回家就忘，回头在学校别人面前也别瞎问，毕竟人家有什么样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问多了，到时候传到爱说闲话的人耳朵里，对你不好。你就记得，文老师反正是受了她的气，等着憋大招呢。”
刘媛看着姚姗，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三人一路回到了办公室。
夏天，中午，太阳暴晒，A市在北方，被称为新兴火炉城市，五月份就已经开空调了。三个人谁都不先踏出空调屋，在犹豫吃什么、去哪儿吃的问题上磨蹭了很久，等想要踏出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已经快要一点半了。
“啊？我看错了时间了吗？怎么这么晚了？”
姚姗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后，惊讶的叫出声。
刘媛看着她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地说：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时间呢，就是故意不出门，你那么胖不吃就不吃吧，你看我俩这么瘦弱，一会儿开会饿晕了怎么办？”
姚姗使劲儿白了一眼开着玩笑的刘媛，不急不恼地张嘴：
“对，你说得对，我故意的，我脂肪层厚，不怕消耗，我就是想着饿死你俩，然后啃你俩骨头呢。”
平日里姚姗和刘媛相爱相杀，绝对最佳损友，俩人无论什么时候见面，话不过三句就开始嘴里含刀片了，什么话都说，从来不避讳，文小鱼也知道，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听俩人在说什么，只觉得耳边两人的说话声越来越模糊，眼前好像突然像蒙上了一层雾气，让她已经看不清两个人都站在什么位置。
姚姗和刘媛的话题已经从胖瘦转移到晚上下班吃什么了，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直到姚姗提到学校附近的一家板面时，想到是文小鱼跟她说过，才想起来问问她。谁知道就在这时，姚姗感觉好像有个人影瞬间从眼前消失，等缓过神来才意识到是文小鱼倒在地上。
两个人生的吵闹声戛然而止，换上的是两声惊呼。
“小鱼！”
“小鱼，文小鱼！你别吓我，怎么了你？！醒醒啊你！”
很显然，文小鱼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呼叫，依然双眼紧闭，眉头轻锁，嘴唇泛着白，没有一点血色，身体也没有丝毫动静。
见短暂的呼喊后，文小鱼还是没反应，姚姗赶忙站起身，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双手托着文小鱼半个身体的刘媛。刘媛的眼睛此时已经慢慢爬上一层水雾，身体也不由得颤抖，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也无从判断，看着姚姗站起身，目光也看向她，眼神充满了无助，等待着姚姗下一秒的回答。
“姚姗，这，这是怎么了？小鱼怎么突然这样？”
无论是谁，很容易就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恐惧。面对已经被吓的语无伦次的刘媛，姚姗做了个深呼吸，嘴里一口气正好往外吐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让人从外面推开，走进屋的人几乎用了奔跑。那人一下就来到了文小鱼的身边。
姚姗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个人，刚刚故作镇定的她，睫毛上也已经有了一层密密的雾气，怎么是姜牧野？
待她看清楚是谁的时候，姚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知道文小鱼晕倒的？看着眼前的姜牧野，姚姗和刘媛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数秒，是姜牧野冷峻，夹杂着焦急的话传来，两人才相信了眼前的人是真的。
“快打开窗户。”
要不说姚姗是老秘书，见多识广，处事不惊，遇到紧急最快调整好情绪的也是她。等刘媛慢半秒转身的时候，姚姗已经快步跑到窗前，伸手拉窗户了。
姜牧野单腿跪在地上，将刘媛单手扶着的文小鱼揽入自己怀中，抬起手对着文小鱼的肩膀拍了几下，一边拍，一边呼叫文小鱼的名字：
“小鱼，小鱼！文小鱼，能听到吗？”
怀里的文小鱼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如前。刘媛看得出来，姜牧野这么做是非常专业的，在她入职时的岗前培训课上老师给他们讲过急救知识：人在昏迷时，首先采取呼叫叫醒的方法，应该拍击患者的肩膀部位，因为肩部的结构更加稳定，拍脸是错误的方法，如果用力不当会引起颈椎、口腔、面部肌肉的损伤。
这着实让刘媛对眼前的总裁刮目相看。一般人都会像电视剧里的错误示范那样，啪啪拍脸，拍轻了像抚摸，拍重了像打击报复，要不是因为她学过，她会一直被带入坑中，无法自拔。
这时姚姗已经将所有的门窗都打开了，的确，办公室虽然面积不算小，但是进入五月中旬就每天开着空调，没换过空气，门窗这么一开，虽然是热风吹进来，但是肌肤感受到自然的吹拂，毛孔瞬间打开，感觉舒服很多。
姜牧野突然将地上的文小鱼打横抱起，轻轻放在一边的沙发上，让文小鱼继续保持平躺的姿势。然后下一秒，姜牧野将一只手放在了文小鱼的前额，并捏住她的鼻子，另一只手将她下巴抬高，对着空气猛吸了一口，紧接着，没有停顿的，姜牧野俯身张开嘴，将文小鱼已经失去一半血色的唇瓣全部含住，开始缓缓吹起，此动作重复的同时，他还时不时将耳朵贴在文小鱼胸前，侧耳听着。
姚姗和刘媛就站在离他们没有一米的地方，姜牧野刚才的动作也是看得一清二楚，此时两人的下巴早就掉在了地上。
姚姗一度有像是在看迪士尼动画片的即视感，那场面，不要太美，好像眼前的就是王子低身吻住了公主，下面一秒公主就会醒来，和王子牵手，从今往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刘媛杵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刚刚姜牧野俯身吻上文小鱼唇瓣的画面，慢了半拍，清了一下嗓子，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想张嘴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以至于，薄唇微张，牙齿还在紧闭，样子看上去显得十分呆傻。姚姗着急，回头想跟她说让她从冰箱里找一瓶冰镇矿泉水来，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她这副傻样，不知是气还是笑，忙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刘老师，刘老师，你正常一点儿行吗？文老师这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你这还看起戏来了呢。”
说完走到冰箱里，找出一瓶冰镇矿泉水，递给姜牧野说：
“姜总，您看看这个能用的上吗？”
姜牧野接过姚姗手里的瓶子，脱下身上的衬衫迅速将瓶身裹住，一只手轻轻地将文小鱼的头抬起，将裹好的冰镇矿泉水放在了她的脖颈处。
这时，刘媛轻声开口，神色略带焦急地问：
“姜总，真的不用打120吗？”
“他是中暑，疲劳加上身体......”
姜牧野话刚说到一半，沙发上平躺着的文小鱼突然眉头微蹙，嘴里轻轻吐出一声“嗯”，站的稍远的姚姗和刘媛没有听到声音，姜牧野因为离着近，眼神没离开过文小鱼一秒，所以文小鱼刚刚的反应他尽数眼底。
姜牧野起身的动作称为光速都不为过，身后的两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姜牧野已经将侧脸贴近了文小鱼微张的嘴，他想努力的听清文小鱼的话。
“水......”
姜牧野迅速回头对两人说：
“快，水！”
他的声音如常低沉，但情绪中充满了担忧。姚姗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水杯，递到姜牧野面前说：
“姜总，这是我的杯子，我没病。”
说完，又感觉自己哪里有些不对劲。姜牧野回头接过水杯，唇角微微勾起，转身将文小鱼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左手环住她的肩膀，右手端着水杯，试探性的将水杯贴到文小鱼唇上，想让她多少喝下一点儿。
可能是文小鱼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缘故，水到了嘴里，她并没能完全咽下去，大部分顺着唇角流下来。姜牧野赶紧放下水杯，细心地用右手替她擦拭，嘴里低呼着她的名字。
文小鱼好像听到了有人叫她的名字，想回应，但是无奈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姜牧野见她张嘴，忙把水杯又递过去。
文小鱼刚才是完全意识不清，现在因为姜牧野处理及时，已经多少找回些知觉，但是眼睛依然睁不开，脑子里也是天旋地转，鼻子里的气息也是忽轻忽沉，感觉有什么东西禁锢着自己的上半身，下意识想要挣脱。动作幅度稍大，水洒得更多，一部分溅到了姜牧野白色的打底t恤上，水渍瞬间晕染开，姜牧野确实满不在乎，一如既往紧搂住她的肩膀，任由她挣扎。
“你们中午没吃饭？”
姜牧野见怀里的人稍稍稳定些之后，抬头问身边的人。两人同时点头。姜牧野低头看着文小鱼，说道：
“难怪！她有些低血糖，再加上中暑，所以晕的比较厉害，不用担心，过会儿就好了。”
说完自顾从兜里掏出来一小颗大白兔奶糖来，剥开包装纸，放进了文小鱼嘴里。
“小鱼。”
文小鱼眉头微蹙，动了动手指，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很模糊，眼睛仅仅张开了一道缝隙，她感觉面前有黑影晃过，好像是在冲她摆手，有人在叫她，
“小鱼！能看到吗？小鱼？听得到我说话吗？”
文小鱼看着眼前的黑影从模糊到清晰，足足过去了十几秒钟，是姚姗。
姚姗侧身坐在她腿边，满脸担心，看见沙发上的人睁开眼睛和她对视，才敢大声招呼正在倒水的刘媛过来，
“刘老师，刘老师，快过来，文老师醒了！”
然后转过头来，又惊又喜的望着文小鱼，声调突然又降低了八度，轻声问：
“小鱼，你好点儿没有？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了这是？”
文小鱼缓缓出声，声音听上去显然还很虚弱。
姚姗回道：
“你中暑了，今天气温太高，再加上中午咱们没吃饭，你有点儿低血糖，刚才晕倒了。差点儿把我俩吓死。”
文小鱼眨了眨眼睛，看着她额上渗出的细汗，伸手想去帮她擦拭，手伸到半空中，就被姚姗一把抓住。姚姗稍显激动，说话时略带着哽咽。这时刘媛抢着说：
“你没事儿就好。刚才多亏了姜总，你倒在地上我俩都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他突然出现。看你脸色发白，嘴唇上没了血色，脉都摸不到了，赶紧对你抢救，哇塞，那手法，跟专业的一样，太帅了，我感觉当时看他浑身都散发着光......”
“停！停！打住！”
姚姗眼前的雾气还有一秒钟化成水珠的时候，突然感到画风带偏，看向刘媛，及时止损地说：
“你这是说什么呢！人家文老师刚清醒，你说着说着跑偏了吧，姜总救人也不加，怎么感觉你这话里话外带着个人崇拜色彩呢？”
转过头，对着文小鱼继续说：
“没错，刚才多亏了姜总，不知道他当时怎么也在这儿，反正人家给你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喂水，最后好像哆啦A梦似的，从兜里掏出块大白兔来，喂给你吃。好像早有准备似的。你是没见到当时他那副着急的样子，我觉得他比我俩着急。”
文小鱼前面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就是姜牧野来救了他，但后面她听得清清楚楚，“他着急”？他有什么可着急的？她又好像听到了大白兔，让她一时间有些晃神。
在她碎片似的记忆里，慕初一很喜欢随身装几颗大白兔奶糖，当时在美国，大白兔很难买到，他说是每年老家的亲戚寄过来的，文小鱼很喜欢吃，每天上学慕初一都会给她一块，直到她突然搬家，到了旧金山再也没有人陪她一起上学，没人在上学路上递给她大白兔奶糖了。
等下，刚才文小鱼好像还听到了什么信息，她脑子里顿时清醒，这辈子都不曾这么清醒过，忙坐起身，直勾勾看着姚姗问：
“你说什么？刚才他给我做人工呼吸？”
“昂......”
姚姗一时被沙发上躺着的人的举动惊到了，几秒钟没反应过来，之后看到坐起的文小鱼双手捂住脸，半天不出声音，又是担心，带着焦急地语气问：
“文老师，你又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