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衣一愣:“我们进来的时候,没见过这地方啊?”
小芸奇怪地咦了一声,抬起小脸,很是疑惑:“姐姐,那你们是从哪里进来的呀?”
“……你是从这里进来的?”柳时衣也觉得奇怪,反问小芸。
小芸点点头:“我们村子进这林子,只有走山路这一条路。”
“你是沧州人?”萧时却很快反应过来,之前魄风说过,这密林尽头似乎是澜江,他们是从中州过来的,那夹在澜州与中州之间,还临着山的,只有沧州。
小芸又是点头,往柳时衣身后躲了躲,似乎还是有些害怕这个一脸冷淡的石头哥哥。
“但我们,一直在朝西走。”魄风闷声开口,也有些不解。澜州在中州东边,沧州却在中州北边,怎么也不可能走到沧州边境啊。
萧时想了片刻,这林子古怪,罗盘也不是没有可能失灵。
小芸却已经牵起柳时衣的手,拉着她朝山道走过去:“柳姐姐,过了这里,就能到我家啦。”
柳时衣远远看了一眼,山的对面,依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影,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家的地方:“你和爷爷,住在林子里?”
小芸嗯了一声:“爷爷会打猎采药,我们不住村子里。村子里的人,很坏很坏。”
柳时衣当下心中了然,对小芸又有了一丝怜悯,这么小的孩子,但凡有别的地方可住,想必家里也不会让她住在林子里,想必也是走投无路,才只能跟爷爷寄居在山间小屋中。
她对成年人倒是很少有同情心,但见到孩子,却总觉得可怜。
或许是因为乱世之中,孩子能选择的更少,她的经历让她对此更是感同身受。当年就算是有烟袅在,她的日子也过得并不容易。
见柳时衣已经跟着朝前走去,萧时也只好跟上。
一路上小芸的表现,像极了那些穷苦人家的小孩,胆小、懂事、手疼也不敢出声,生怕惹出一点麻烦,自己就会被抛下。他见过不少这种孩子,此刻对小芸的戒备也放下了一些。
其余人见萧时都没再说什么,自然也跟了上去。这山路虽窄,却并不是很陡峭。加之小芸熟门熟路,很快就带他们到了另一片开阔不少的林地之中。
小芸的家,就在这片林地之中。是个典型的猎人小院,不算大,东西也都有些破旧,却很是整洁,看得出家中大人在努力把这地方打造得更加宜居一些。
小芸迎他们进屋,还有些局促。她搓着衣角,过了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对不起,我家太小了。”
殷裕嘿嘿一笑,摸了摸肚子,故意装出一脸可怜相:“没事没事,小芸妹妹,家不在小,有吃得就行。”
他冲小芸眨了眨眼:“能不能赏哥哥一口吃的?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饿肚子这么久,真的很需要你来做我的救命恩人。”
小芸被他逗笑了,感觉也没了刚进门时的紧张,她跳下椅子,抬手拉住殷裕的衣袖:“有的,爷爷准备了好多干粮,哥哥我带你去。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殷裕出去了没多久,就怕哒哒地小跑了回来,嘴里叼着半边饼子,手上还举着俩,感动万分地看着屋里几个人,嘟嘟囔囔地说:“太好吃了!你们也快来吃!”
一副傻样,让屋里几个人也都忍不住轻笑出声。众人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吃完小芸家中的干粮,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回到了自己家,小芸此刻变得没那么害怕了。她小大人一般给众人分了房间,最后自己站在了院子边角的一处房间门口,冲几个人摆了摆手:“哥哥姐姐们,我睡爷爷的房间,这样他一回来就能见到我,肯定会很开心的。”
柳时衣脸上笑容一滞,对于小孩还在等待爷爷这件事,又是一阵心酸。她冲小芸也摆了摆手:“好的,睡个好觉。”
小芸点点头,正欲推门,却又停了下来:“柳姐姐,你、你们晚上不会走吧?”
柳时衣笑着点头:“放心,不会的。”
小芸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进了屋子。
几个成年人则在院子里坐了下来,魄风这一次倒是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灵丹妙药”,让沈溯给众人处理之前在林子中弄出的伤口。
柳时衣也是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那群朱雀搞得有多惨,她胳膊上、脖子上、脸上都有被朱雀抓出的血痕,之前一直赶路,还要哄小芸,就没觉得。现下歇了,才觉得哪哪都疼。
她想到石头那时候估计也被抓的够呛,他那细皮嫩肉的小身子骨,肯定也很遭罪。正想着得让沈溯好好给他检查一下,柳时衣一抬头却发现,萧时不见了。
这人又上哪儿去了?
柳时衣皱眉,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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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时站在小院外不远处,目光四处游移,眼神最终定格在小芸睡的那间边房窗户上。他正准备抬腿走上前去,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下一刻,萧时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萧时反手打了回去,结果被对面的人一把又抓住了另一只手。
他抬头看去,只见柳时衣正站在自己面前,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你鬼鬼祟祟地在干嘛?”柳时衣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萧时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挣脱开她的手,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古怪,刚刚听到屋子里似乎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就想来看看。”
就在这时,里屋的灯却忽然亮了。柳时衣和萧时一同看进去,只见窗纸上映出了小芸的身影,她垫着脚,似乎是在从桌上取水喝。
从倒影来看,屋内并没有其他任何人在。
柳时衣撇了撇嘴,压低声音:“你看,人家一个半大点的小姑娘,哪里还会在屋里藏其他人?”
萧时却眉头紧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怎么就在他出声的时候,屋内灯就亮了?
况且他五感一向敏锐,绝不可能听错,那屋中刚刚一定有其他人的声音。只是含糊万分,听不清在说什么。
柳时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天就你疑神疑鬼的,一个站直了才到你腰间的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古怪?”
萧时看着屋里女孩的身影,还是觉得不对劲:“你有没有觉得,那院子里也有股很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你今天怎么总闻到怪味?”
萧时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就是一股子,是浆果放烂了的味道。”和他见到小芸时闻到的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柳时衣摇头:“没有啊。你是不是鼻子不好使了?风寒了?”这么一说,她想起自己来找萧时的目的了,“对,你别琢磨她了,赶紧先回去让沈溯看看,我估计你身上伤也不少。细皮嫩肉的,一会儿上药可不许喊疼啊。”
萧时一愣,有些无语;“……我又不是小孩。”
“你可比小孩娇贵多了,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吐血?”柳时衣想着自己未来的废物计划,愈发宝贵萧时起来,这么重要一个聪明脑袋,可不能再受伤了,在找到查清到底是谁让铁骨掌杀了烟袅之前,她要是想过得舒坦点,就必须得保护好面前这根弱不经风的小草。
“……”萧时没再说话,任由柳时衣拉着自己回了院子。
他们身后,小芸屋中的灯却悄无声息地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