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府。
周平远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面色沉凝。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一封让他彻夜难眠的信。
“父亲...”
周景丰披着一件纯白大衣走进来,手里同样拿着一封信。
周平远看着自己儿子手里的信,长长叹了口气。
“崔文心那个老狐狸,猜到景行的身份了...”
“看来想要独善其身,已经不太可能了。”
“恐怕今日景行冲杀察尔贡使团的事情,也少不了这你老师那个老狐狸在暗中的推波助澜...”
细细回想自己之前站出来请诛王仁九族的举动,的确是有些耐人寻味。
再加上之前周景丰在崔府失态,崔文心能够察觉到周景行与自己的关系,周平远并不奇怪。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崔文心早就注意到了周景行,并且还把周景行带入了自己的棋盘之中。
“他们让你做什么?”
周平远看向周景丰问道。
周景丰扬了扬手上的纸张,语气沉重道:
“老师让我接管吏部,这名单上面的人,全都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心腹。”
“接管吏部么...”
周平远将信件放在烛火上,陷入沉思。
“父亲,老师他们让您做什么?”
周景丰追问。
周平远手掌一抖,灰烬瞬间飞散。
“他们让我控制禁卫军和金吾卫...”
周景丰瞳孔陡然紧缩!
控制禁卫军和金吾卫,这就相当于控制了整个皇宫的守卫!
这难道是要...
“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周景丰不敢再想下去,这些事情组合起来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兵谏,另一种,就是造反!
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周平远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空清冷的月光。
“陛下,已经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或许你老师的决定,是对的...”
刚来到周平远身旁的周景丰身体猛地一颤。
“父亲...您真的打算...”
他欲言又止。
一旦这么做了,那么卫国公府将再无回到以前那般平静的可能。
“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你们以后的生活,为父没有选择。”
周平远拍了拍周景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弟弟之后会跟着你师父前往边关,届时,你派人过去,照顾一下他家里那两个老人。”
“什么?!让景行前往边关?!”
周景丰顿时皱起眉头,“老师为何要这样做?”
“景行没有武力傍身,身体孱弱,去了边关就是送死!”
“不行!我要去找老师!”
“他就算把我带过去,也不能把景行带过去!”
说着,周景丰拔腿就往外走去。
“不用去了。”
周平远叫住他,“放心吧,你老师答应过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而且从边关回来之后,他不会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听到这话的周景丰面色陡然一凝。
“景行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就算边关再如何磨练人,景行也不可能...”
周平远摆了摆手,“相信你老师。”
“回去休息吧,明日朝会,准备好接手吏部。”
“咱们那位陛下肯定不会同意把你提拔到吏部尚书的位置,不过一个吏部侍郎应该是可以的。”
见自己父亲态度坚定,纵使周景丰心中再怎么焦急,也只能点头应下。
在周景丰离开后,周平远站在院子中,静静看着院中池塘里游动的鲤鱼。
一道轻柔的脚步声响起。
周平远回过头,杜雪梅正拿着一件貂裘大衣缓步走来。
“老爷,天气凉,回去休息吧。”
杜雪梅将大衣披在周平远身上。
她有些话想问,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雪梅,我知道你在担心景行。”
周平远轻轻开口。
周景行的名字像是一柄重锤,重重砸在她的心头。
她的眼泪刹那决堤,颤声问道:“平远,你告诉我,景行还能活吗...”
周平远心头一痛,握住杜雪梅的手柔声道:“放心吧,他能活,就是要去边关吃些苦头。”
“边关?!”
杜雪梅顿时瞪大了眼睛。
“放心吧,有崔文心那个老狐狸在,他不会有事。”
周平远连忙安慰道。
“可你当初答应过我...等他长大,就把他送出长安,保他一生富贵平安的...”
杜雪梅的话像是一根根针刺进周平远的心。
“对不起...”
他满脸愧疚的低下头。
“当初你将他留在外面,就是不想让他被那些朝堂上那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家伙算计,危及性命,连累卫国公府。”
“可现在你让他跟着崔文心去边关...”
“边关苦寒,他身子孱弱,你这么做,难道不是让他去死吗...”
杜雪梅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坚定。
“我要去一趟崔府,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景行跟他前往边关。”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不许你们这么伤害我的孩子...”
说着,杜雪梅转身就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穿着一身便服,带着两个丫鬟朝门口走去。
“夫人!夫人!”
周平远喊了两声。
杜雪梅不为所动,直接吩咐管家忠伯去给自己准备马车。
现在虽然是宵夜时间,但卫国公府的马车,五城兵马司的人也是不会拦的。
忠伯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家公爷,结果便听杜雪梅冷声说道:
“怎么,我的话在这卫国公府是不管用了吗?”
忠伯躬身行礼,直接准备马车去了。
“夫人,你且听我一言...”
周平远凑过来小声说着各种好话。
但杜雪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不予理会。
“夫人,马车准备好了。”
忠伯打开门,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待。
杜雪梅带着两个侍女快步走上马车。
“夫人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周平远迈步想要上车,却被两个侍女拦住。
“公爷,夫人说不让您跟着去...”
周平远嘴角一抽,还没等他为自己辩解,车夫一抖鞭子,马车便疾驰而去。
躲在门后的管家和周景丰看着这一幕,不由的笑出了声。
周平远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笑个屁啊!”
“我不是怕老婆,我这是给她面子!”
“还不快去准备马车去追!”
“公爷嘴真硬。”
“习惯了,父亲一向如此。”
两人忍着笑意去准备新的马车。
新的马车上,周平远长长叹了口气。
“你老师那个该死的老狐狸!非要拉着我们一家入局!”
“也罢,就让你娘去他那好好闹一闹吧,也算给我们家出口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