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晨光渐明。
益阳城内,马成信带兵夜间巡逻,熬红了眼睛一夜未睡。
此时完成命令,走向县衙府上,向李从嘉复命。
“启禀主公,昨夜宵禁后,巡查时,在司兵参军杜参军门前抓到两名可疑的贼人。”
“可有活口?”李从嘉追问道。
“死了一人,逮住了一人。只说是走错地方难民。”马成信回复着。
李从嘉和李建期知道朗州刘言起兵后就介入了地方治安监管。
对于县令、录事参军、司法参军、县尉等城中主要权贵人物进行监控。
并且加强宵禁巡城,因为很多人是楚国旧地人,担任官职。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还是要监管起来。
在这种严密的管控下,才能保证城内一切正常运行。
原来的楚国马氏皇族本无恩德,这些楚国旧吏没什么忠心可言。
是为了防止和城外的朗州军串联,才进行管控。
巡查也是了提升地方治安。
只听门外亲卫马成俊来报:“主公,叛军又攻城了。”
李从嘉披上盔甲,手持弓弩,快步冲了出去:“按昨日商定,召集李雄、张璨、沙万金随我登城, 吴翰、张谦先换防休息。”
此时城外朗州军,已是在城外扎营,朗州军摆开阵势与昨日不同。
前排盾兵,后排弓兵,远远向城中抛射箭羽,逐步向前推进。
远距离对射的情况下,没有昨日那种疾风暴雨的猛烈攻城。
李雄站在城头眺望远处忧虑道:“看来叛贼有所图谋,不知是等待援军还是要有所图谋。”
李建期分析道:“叛军看我们士气高昂,箭弩锋利,不敢再硬攻,可能在准备工程器械,准备一次猛烈的破城攻击。这样做对敌军也是最有利的。”
“派人加固城防,堵死城门,再派哨骑向潭州求援。”
见城头攻势不猛烈,李从嘉和他们商量完毕后走下城墙。看着远处的敌军大营心中忧虑。
结合前一天作战情况,李从嘉合计着这个时代的战场。
益阳县城,扛不住器械工程,但是朗州军快速奔袭没有带冲车、抛石车等笨重器械。
若是带过来很快就能把城墙击破,经过昨天一场大战,估计朗州有五千多可战之兵。
对于他们而言再组织昨日那种攻城颇为困难。
夜色将至。
周行逢、王达再次鸣金收兵。
已经组织人做出了云梯,撞木,秣兵厉马,准备明日大干一场。
对于周行逢而言同样损失严重,区区益阳小城没有一鼓作气的拿下影响全军士气。
历史上静江指挥使副使周行逢攻破益阳城。
是名沙场宿将!
他年少勇武,能俭约自勉,而性情勇敢,敢于杀戮,爱戴士卒!
此时朗州先锋军都是他的兵,有绝对指挥权。
在李从嘉这样小辈前折了一千多人马,他更是想明日破城,来弥补昨日的失利。
“今夜,好生犒劳士卒,明日我亲帅大军,阵前突击。”
周行逢吩咐说着。
“周将军,明日我到阵前即可,何劳您亲帅大军出击。”
“连续两日都有小挫,我这先锋主将,自然应该带兵,区区李从嘉小儿就算是有些锐气,能奈我何。”
”况且他身在城头,我又怎能等在营中,明日攻城器械齐备,我在阵中鼓舞士气,一鼓作气,便可破城。”周行逢豪气不减的说着。
士兵休养一夜,第二天一早,周行逢领士兵出营。
五代十国,天下动乱,继承大唐遗风,没有孬种,民风悍勇,将星云集。
周行逢顶盔戴甲站在大军阵前,亦是英武非凡。
但在他脸上却有刺字,颇为显眼,正是因他早年农家出身,犯罪受过黥刑,官府判罪时在脸上刺配字。
周行逢看着朗州兵阵前训话道。
“前日本想速取破城,不料在益阳城下受挫,皆是我之过错,我朗州兵精将勇,区区伪唐,安能在楚地益阳兴风作浪,必破之!”
众士卒高举兵器,齐声呼喊。
“必破之!”
“必破之!”
“我如今身位将军,位高权重,有人因此耻笑我曾是个刑徒!”
随后周行逢指自己脸道。
“也有人让我抹掉刺字,我却不以为然,汉朝时的大将英布也受过黥刑,还被称为黥布,但在世人眼中照样是一个英雄。我又何必在乎这个呢!也是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忘出身,不忘来路!”
“尔等皆为我亲兵,如同手足,平定乱世,共享富贵,儿郎们,随我冲。”
周行逢骑在马上,挥兵前指,旁侧亲卫扛着大旗随之而冲。
一时间士气高昂,一扫颓唐,朗州兵手持盾牌,扛着云梯、抬着巨木向着益阳城冲去。
李从嘉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叛军,心中凛然,今日必定一场苦战!
一百三十步!
“射!”
城上千箭齐发,城下惨叫连连,射倒一片。
“射!”
连番数次射箭,虽然杀伤很多。
但是叛军有主将在后督阵,竟然攻势不减,很快冲到了城下。
益阳城矮,数名士兵扛着云梯就可以斜架在城墙上。
士气最为重要,将乃大军之魂!
敌人冲锋不畏生死,没有降智的武将指挥,都是久经沙场之大将!
很快便有一架架云梯架在了城墙上。
李从嘉以前没有亲历战场,以前看古装剧,曾想过为什么守城士兵不把云梯推倒,摔死一梯人马。
如今亲身战场才发现,云梯、地面、城墙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云梯是斜边。
若是想要推倒云梯必须很长很长推杆才能推倒。
而且城墙越矮越不可能推倒,叛军顶大盾向前爬很省力。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射杀敌军。
一时间,喊杀之声震动天地,惨叫之声穿透战场。
云梯一架架排开,每个垛口都有敌军冲上。
城下其他敌军趁着间隙,扛着削尖的圆木,圆木足有二人合抱之粗,冲到了城下,圆木冲击城门。
“咣!”
在城上众人只觉城墙一晃,却是撞出个凹坑来。
如此冲击之下,益阳县城的城墙又能支撑多久?
“快砸滚木礌石!”
李建期高声安排着,一队队守城兵走向城头。
向城下砸着巨石,还有烧好的热油,在攻城最猛烈的地方,浇了下去。
一名朗州兵什长,顶着大盾,扛着上方石头下砸。
但是迸溅的热油却把周围人烧的嗷嗷的惨叫。
刹那间,下方死伤一片,热油烧在皮肤上,能闻到肉体焦糊的气味。
下方朗州兵扔烫死一部分,还有人扔掉撞木,四散逃开。
周行逢看着眼前情况,派出督战队道:“擅自逃离战场者,杀之。”
督战队杀掉了几名后退的逃兵,瞬间攻城人员,又是扛起撞木,冲向了城墙,双方拉锯般在城墙下发生死战。
“咣!咣!”
几次撞击下,城墙晃动。
李建期心中最为明白,益阳城小墙薄,急忙请示道:“我率百人队去城墙下守城,若是城破,我必坚守破城之处,不让叛军进城。”
“嗖!”
李从嘉弓弦拉紧,一箭射出,正中城下一人,紧皱眉头:“好,李将军小心!”
李建期虎目含泪,上前一步低声无奈道:“末将最后一言,边镐那厮仍未派兵前来,已误大事!怕是不能再有增员!”
“劝六皇子若是……万一……城破之际,您且率亲卫先行离开,亲身在此已经足够激励士气,奈何贼兵势大,益阳城小,若末将战死,还望殿下照拂我一家老小!”
李从嘉和他这段时间接触下来。
颇为欣赏他,大度有量,是个耿直汉子,此刻却是交代遗言。
“安心!”
李从嘉想宽慰一句,却一时不知再说什么。
不待李从嘉回言,李建期毅然回身走下城墙。
留下了坚定从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