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响后,南雪带着愉快的心情走进了全是陌生同学和老师的课室。仅一个课间休息的时间,生命里似乎有什么产生了变化,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书法社团每周只开放一次,时间是周二下午第三节课课后,地点在二楼广播站旁边的课室。新加入的社员每个人要交十元的社团费,这笔钱主要用于社团建设用,比如团建的经费、买书法材料的费用等等。南雪回想着刚刚跟学长的互动,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加入社团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应该很有趣吧?
不知为何,学长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像是浓淡适中的烟草味混着柠檬味,那是阿屾身上才有的,南雪确信这一点。她又在脑海里把阿屾和学长进行比较,阿屾笑起来阳光,学长笑起来开朗大气;阿屾个子矮一点,学长个子高一点,这让南雪觉得特别有安全感;阿屾说话比较没大没小,学长说话轻声细语的,南雪怪喜欢听的,如果不是当时人多,南雪可以追着学长问上几百个问题,以便好好听听学长给自己解答的声音,感受来自学长的温柔。今天周三,还有六天就可以见到学长了,好期待哦!
南雪把注意力转回现实,眼下,她还得好好应付这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什么物理啊、化学啊、生物啊,这些统统都让人看了望而却步。拿物理来说,老师在黑板上画了辆迷你的小车,左右各画了一个箭头,然后便说便模仿者古代车夫的样子,把车往右拉,说是匀速地直接地开起来了,然后直接给出了公式,把几个孤零零的数字带进去,这道题便完成了。
南雪心里质疑老师,正常来说,谁家的小车在大马路上能够匀速行驶呢?肯定不是增速就是减速,就算有行车记录仪,也没有几个驾驶人能够一眼不眨地盯着它进行匀速行驶吧?再说了,直线行驶就更不可能了,在马路上,南雪可见过太多走S型的小车了,今天回家乡拜年的路上,那迎面而来的大三轮便是如此,差点跟他们的车撞上了。心里想归想,杠归杠,南雪还是乖乖地代入了公式,按照老师的解说,完成了该题的解答。
至于生物呢,南雪觉得除了图片和老师有趣之外,跟物理别无二致,统统是代公式的科目。还记得开学第一天,南雪打开生物书,翻开没几页就把自己给吓到目瞪口呆。怎么?老师,我也知道作为高中的孩子,身体该长的也长了,可是,我的心灵还没那么强大呢!强大到在书本上把自己的身体部位给窥探个精光。南雪羞愧又恼怒地看着那赤裸裸的图片,数着器官:
“大肠、小肠、输卵管、子宫......”越往下读,南雪就越觉得愧对祖国,愧对人民,愧对父母。她感到一种来自文化与现实的生生剥离,这使她心理十分不适。
生物这科,除了让人面红耳赤、尴尬透顶,就是那位大舌头的生物男老师令南雪感到十分有趣。老师姓糖,高大的身躯目测得有一米八五,身体结实得很。年龄嘛,约莫六十岁。话说这个年龄也该退休了吧,结果呢,老糖暑假正在家里愉快地享受着退休生活呢,校方领导一个电话:
“老糖啊,新生开学了,咱这一届啊,暂时招不到新的生物老师,要不老糖你回学校顶一顶位?我保证尽快找到新老师。”
老糖呢,向来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忙连口答应。电话刚挂下去呢,老伴儿在一旁叽叽喳喳地数落起他来:
“咱都这把年纪了,工作能推就推了吧,你看你,半辈子了,竟不懂得拒绝人家。这才两个月没给学生讲课,看把你闲的。”
老糖脾性好,老伴儿数落归她数落,只是笑呵呵地拍拍老伴儿的肩膀,把她拥入怀中。老伴儿的心思,老糖看得明白。嘴上在指责,实则在关心自己,关心则乱,这句话倒是多少有点儿道理在的。两人过了半辈子了,一个数落,一个笑呵呵地任她数落,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生活倒显得多了点乐趣。
老糖是上个学期末正式办完了退休手续的,这刚过一个暑假,校领导的这番请求,倒是满足了他这两个月以来的心愿。老糖当了一辈子教师,教了一辈子书,这突然间退了休,感觉生命的活力硬生生地被剥夺了,说不出哪里不得劲,反正就是心里突然间就缺了一块美好的地方。他想念孩子们,他喜欢自己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讲课的神气一面;他享受着那个为学生解答疑问的耐心的自己;他自豪地迎接了一批又一批的新生,又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即将步入大学校园的老生。
作为一名教师,老糖明白,孩子们就是自己的精神寄托,他早已离不开孩子们了。于是,便返校负责了三个高一班级的生物课,南雪所在的班级便是其中一个。
老糖教学风格清新脱俗,颇有个人风格。大部分老师上课都是正经地从课前讲到课后,恨不能把全本书的知识都塞进学生的脑袋里,老糖就不一样了,他是恨不能学生能够学少一点,开心地学习。你若上老糖的课,前半节课,你看到的是一个正正经经讲课的刻板老师,下半节课,他瞬间给你来个华丽的转身,从校园里的故事到世界发生的大事小事统统给你讲一遍,活像一个现世聊斋,此时正在你面前给你讲着世间所有的稀奇古怪之事。
“大家知道鸽子吗?”
“知道......”
“那大家知道‘赛鸽’吗?”
“‘赛鸽’?那是什么?也是鸽子吗?”大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简单来说呢,就是一种专门用于比赛的鸽子。这些鸽子呢,能飞很远,古人呢,也有用它进行通讯的。”
“这么神气!难道就是传说中‘飞鸽传书’里的鸽子?”一个班里的理科学霸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看,这位同学学识真高,好好学习他日必成‘栋梁之材’!”
“话说有一只赛鸽啊,是咱们国人养的,那鸽子的脚环上被做上了记号。那天,主人把它放飞了,这鸽子也卖力啊,飞着飞着一不小心就飞出了国界。结果呢,被另一个国家的人民给逮住了,他们仔仔细细把赛鸽身上看了个遍,试图找出蛛丝马迹。找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你们猜是什么?”
“是什么?”大家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望着老糖。
“是赛鸽脚上那做标记用的中文字!”老糖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的表情。
“然后呢?然后呢?”同学们追问着。
“然后,那只饥肠辘辘的赛鸽,被判‘间谍’罪打入了冷宫!你说冤不冤,我好好一只光明磊落的好鸽子,一只为主人卖力的鸽子,到头来却受了这般冤屈,这让一只本就又累又饿的鸽子如何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呢!”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不怕不怕,据说,他们抓了一个月之后,发现是小题大做了,于是把人家的鸽子给放了。那鸽子又长途跋涉,回到家,与主人四目相对时,涕泗横流,无数的冤屈都付诸了一泡鸽子粪,在他国的小黑屋,连这泡粪都被吓得硬是拉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同学们笑成一片,东歪西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