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不愿再听这些陈词滥调,眉宇间略显不耐:“若无他事,儿臣告退。”
“且慢。”太后出声唤住他,目光深邃地望着他的背影,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问道。
“你就真如此看重愉王?那孩子心性纯真,与你不同,她并不适合这朝堂的尔虞我诈。”
元帝忽地转身,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目光如炬,“朕记得没错的话,太后您向来对他颇为器重,怎的此刻却口出此言?”
太后轻抚着衣袖上的繁复花纹,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忧虑。
“哀家自然是看重于她,但这份看重,不代表哀家愿意看她卷入这宫廷的漩涡之中。更怕的是,若有一日,你发现她有欺君或者别有用心的行为,到那时,你又当如何自处?”
元帝目光深邃,“太后此言何意?莫非是知晓了些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太后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哀家只是担心,,担心她知晓了当年的那桩旧事。”
元帝冷笑一声,“知晓又如何?他所求与朕所愿,本就殊途同归,又何来欺瞒与别有用心之说?”
太后心中纷乱如麻,最终只化作一句无奈的叹息。
“罢了,哀家此刻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但你且记住哀家最后一句忠告:若你心中已有了未来帝王的人选,便莫要让愉王再涉足朝堂之事,赐她一方封地,让她远离这是非之地,安享余生。”
元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与烦躁。“朕真是不解,太后为何如此反对愉王涉足政务?昔日你怪朕对他太过宠爱,令他过于瞩目,如今却又这般言辞,那你当初为何不阻止朕将他召回都城?”
太后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哀家阻止得了吗?况且,皇子流落民间,终非长久之计。但你接她回来,和对她置之不理,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最起码,你对她置之不理,她至少会安全点,不至于被牵扯进去那么多。”
元帝冷笑连连,语气中满是讥讽。
“朕的决策,定会害了她?她是朕的骨血,朕岂会不知她的野心?太后你,又岂会不知?”
太后怔怔地看着他,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哀家知晓。哀家也知道你在顺水推舟,但此事你若不依哀家,便莫要让她在御书房中处理政务。”
“皇子与皇上同处御书房,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更何况太子尚未废黜,你如此行事,岂不是故意挑拨离间,让二人难以共处?你即便再不喜太子,也当给予他应有的尊重!”
一番话说得重了,元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深深地看了太后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太后今日所言,似乎逾越了本分。莫非,你背后的母族,正暗中支持太子?”
太后闻言一愣,随即苦涩一笑,“哀家言尽于此,听与不听,皆在你心。只盼你日后莫要后悔。”
元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然而,就在即将踏出佛堂门槛的那一刻,他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太后,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朕,听太后的。”
太后虽不解元帝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她再次跪倒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愿佛祖保佑这皇室安宁,愿她能平安顺遂。
元帝一路阴沉着脸,步伐沉重地走出慈寿宫。
刘公公眼尖,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但目光触及元帝那仿佛能冻结人心的冷脸时,他的笑容不禁僵了僵,声音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陛下,您这是,,,发,,发生什么事了吗?”
元帝停下脚步,目光如刀,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去,让人给朕好好查一查,太后背后的母族跟太子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瓜葛。”
刘公公闻言,心头猛地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恭敬地拱手道:“是,老奴这就吩咐秦兵去办,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元帝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允,随后便继续迈步前行。
他的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思绪纷飞。他总觉得今日太后的表现有些反常,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恐惧与不安,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好奇。
她为何如此反对元林愉涉足政务?难道真的是因为八年前的那桩旧事?还是,这其中隐藏着更为复杂的秘密。
而刘公公则紧跟其后,心中暗自揣测着陛下的心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
元林愉踏入丰贺楼的那一刻,便轻声询问着迎上来的掌柜:“请问,闲王殿下此刻在哪个雅间小憩?”
掌柜见是愉王,连忙躬身行礼,一脸恭敬地引领着她向闲王所在之处行去。
推开雅间的雕花木门,一股浓郁的酒香夹杂着些许杂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元林愉一眼望去,只见闲王醉态可掬地斜躺在长椅上,周遭的桌上、地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空酒壶。
更令人咋舌的是,闲王怀中还紧紧搂着一个空酒坛。
元林愉轻轻摇头,心中暗自叹息:这闲王,怎地如此不懂得爱惜身体,喝得这般酩酊大醉,也不怕伤了根本。
她缓缓走近,那股刺鼻的酒气愈发浓烈,不由得蹙起了秀眉。
指尖轻轻触碰上闲王的脸颊,带着几分戏谑,“六哥,你这般模样,可是还活着呢?”
闲王在迷蒙中感觉到有人触碰,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朦胧中似见故人归来,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呢喃道:“小,,小九,你,,你回来了?”
元林愉心头猛地一颤,原地愣了几息,随即一脚踹在闲王腿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惊吓,“六哥!大半夜的,说什么鬼话呢!”
闲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嗷”了一声,本能地坐直了身子,揉着疼痛之处,全然未留意手中的酒坛已悄然滑落,“啪嗒”一声,碎了一地的清脆。
这一动静也让闲王清醒了几分,抬头望向眼前人,终于看清了元林愉的面容。
他打了个酒嗝,见元林愉因这异味下意识地捂鼻皱眉,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几分憨态可掬。
随即,闲王想到了方才那一脚,故作威严地板起脸:“你刚刚,可是对本王动了粗?”
元林愉眨巴着眼,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是吗?本王怎么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