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止这边应下,沈毅那边也好说服,他只是反对两人礼未成之前住在一府让人看轻了自家妹妹,对住在未来妹婿买的宅子里倒是乐意的很,毕竟他是他名正言顺的大舅哥,只是读书人的风骨让他有点拉不下脸,以往的俸禄他大半都交给了舅母,剩下的小半除去宴请,所剩无几,悉数都交给了李元恒,道权当他是租住,等他二人礼成再作他法。往日官场上他不曾蹭他大将军、代丞相等名头的便利,都有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他们二人许是不和,否则怎么官场上两人毫无接触,私下里也甚少往来。他倒是不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要知道朝堂家宅俱是一体,这些官员将官场上的这些明里暗里的龃龉说与自家妻妾也是寻常,女子再添油加醋一番,指不定会传出些什么难听的话来,若因此惹了妹妹心烦,就有些无谓了。是以,他循规蹈矩,安心在翰林院修书观政,日子长了,众人见果然没甚可说的,便不再关注他这个微末小官。
兄妹两人说定,寻了个舅舅舅母都在的时候将此事说了。舅舅舅母两人都是一惊,住的好好的突然要搬出去让夫妇两个不解,尤其是舅舅钱文昌,他有官职,虽是闲职也得日日上衙署点卯上值,他见自家外甥外甥女与夫人相处和谐,便甚少插手后宅之事,今日突闻外甥外甥女要搬离钱府,头一个怀疑的就是王氏苛待了两人,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就要骂人。
兄妹两个见大事不好,急忙上前,一个拦住舅舅不让他上前,阻止他说出伤人的话,一个细心安抚舅母,温声劝慰。沈毅好不容易将暴躁的舅舅安抚好,解释道:“并非舅舅舅母待我们兄妹二人不好,只是在钱府叨扰许久,我们兄妹二人心中实在是觉得愧疚得很。钱馨表妹明明可以独住一堂院落却要与柔止分享,钱荣表弟的小书房也时常被我占着,表妹表弟宽厚不与我们计较,我们却不能不知好歹。其实早在柔止此番回京前我们就想着要买个宅子作她出嫁前的娘家,日后我也好有个落脚处,只是柔止又折腾了个织染坊将手中银钱用了个干净,我的俸禄除去我们兄妹二人在府中的吃喝也所剩无几,这才一再耽搁。如今,柔止未婚夫婿先将这个钱掏出来,倒省的我们发愁。且那宅子虽和靖安侯府在同一坊,离钱府也不甚远,日后我和柔止也会常来看望舅舅舅母。”
舅舅有些无奈:“娘家不应是舅舅家么,你们母亲改日来京见你们不住在钱府,该如何怨我啊。”
沈柔止给舅舅舅母各倒了一杯茶,道:“怎么会,在府上住了这么久,母亲也觉得有些愧疚难安。回京前一再叮嘱我要听舅舅舅母的话,多多孝顺舅舅舅母,不要给舅舅舅母找麻烦。况且母亲若是知晓她女婿如此懂事,该不知多高兴呢。舅舅舅母就将心放回肚子里。”
舅母王氏呷了一口茶,有些不悦:“可别口是心非。”
沈柔止转身站在王氏身后替她揉捏肩膀,道:“哪有口是心非,舅母生气也是应该,只是舅母也知道止儿性子,惯来不会那些虚头巴脑。没有其他原因,只是觉得叨扰了舅母舅舅许久不好意思,恰好李元恒寻得了一处合适的宅子而已。我和李元恒有婚约在身,他做这些也是应该。若是舅母实在气不过,不妨打我们兄妹二人一顿,好出出胸中恶气。”说着就捞起王氏的手作势要往自己身上打去。
王氏本就只是因钱文昌不顾青红皂白斥责她气闷,听沈柔止如此说,也柔了面目,道:“罢了罢了,你们兄妹二人都是有主意的,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好拦你们。至于你们舅舅,你们去问他即可,我可不像他,专横武断。”说完白了不远处的钱文昌一眼。
钱文昌被自己夫人白眼,有些羞愧,假意咳了一嗓子道:“你们搬走也行,只是以后若遇着用得着舅舅的,可要记得来找舅舅,还要记得多来看看舅舅舅母。”
沈毅沈柔止各自点头应是,这事就算说定。
寻了个春风和煦的日子,兄妹俩告别舅舅一家,搬去了静怡坊的宅院。好在两人都不喜奢华,一人一个箱笼就将物什装完,小环和兰芝再多一只,伺候沈毅的小厮甚至只一个包袱皮就将身家包裹,一行五人两辆马车就是全部。
马车到宅院前,门匾早就换成写着“沈宅”两字的匾额。字迹清秀飘逸却筋骨尽现,一瞧就是有功底之人所写。门下,李元恒等候许久。他本该亲自去钱府将人接来,还是沈柔止将他拦下,道舅舅本就不愿她兄妹二人离府,若他再去眼前添堵,因他身份高贵,舅舅不好说甚但心中难免不虞。反正同在一城,待日后舅舅心无芥蒂之时再去拜访不迟。李元恒原想趁着接人好敲打一番王氏,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心,拿外甥女当做谈资总是有些令人不耻,但看着沈柔止越发柔美的娇靥下透露出的天真,他只好应下,但心中早有打算,索性就当王氏真如那婢女所说是无心之失,再有下次他定要连着这次的气一起出。
沈毅从马车上跳下,一贯以兄长自居的人此时倒显出了几分稚气,他走上前,拍拍身姿挺拔的李元恒道:“妹夫,多谢。”没有停留,径直往院中走去。小环先下马车,转身将沈柔止扶下,身后兰芝背着包袱也跟着下了马车。两人看见宅院门下风姿卓越的贵公子,彼此心照不宣,略福了福礼,笑着就从其身边越过去了院里。
沈柔止穿一身翠绿春衫,花纹并不繁复,只隐隐有细长柳枝以暗纹饰之,衣袂飘飘,真如细柳成了精。发髻上是那只他送的碧玉簪,更使其仙气飘飘,似那精怪得道成了仙,未免不知其人根源,这才一身翠绿,昭示身份。再观李元恒,一身墨绿衣袍,镶金云纹滚边显其华贵,长发束起显其利落干练,颀长身姿芝兰玉树更令人挪不开眼。脸上的笑反倒不如身姿那般让人不敢近观,如一道春风吹散了阴霾,吹皱了春水。
不知为何,沈柔止此时比以往都要觉得羞涩难耐。明明她不是那娇滴滴的大小姐,她自幼性情爽朗,即便在临幽城得了出宫回乡颐养天年的赵嬷嬷教导,她面上恭谨,行事也多了几分顾虑,实则心中嗤之以鼻。若不是为了父母,她也确实日渐年长,再如幼时一般所行无忌,不免落人口舌,言谈举止才规矩了些。可心中仍有一头小兽,时不时就要出来露露头,更不要谈羞涩忸怩了。可自从他二人肌肤相亲,这羞耻心却越来越重,往常还能红着脸看他,如今倒是像个干了坏事的孩童,连瞧都不敢瞧了。
她如一只红透了的虾子,缓缓走近李元恒,嗫嚅道:“我们也进去看看院子吧。”
李元恒却不打算放过她,他牵住她娇嫩的小手,往里走了几步,略一转身就躲在了一处阴影下。他虔诚地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脸,双眼含情,似在诱哄:“可想我了?”
沈柔止脸红的滴血,一双纤长的鸦睫上下扑扇,直扫的他的手痒痒,见她只望着自己,羞赧难耐却不言语,他暗哑的嗓音又起:“没想么?”隐隐透着点委屈。
沈柔止听出了其中的委屈之意,怕他失望,急忙道:“想了。”说完,垂下双眸,不敢动弹。
李元恒瞧着她愈发红润的双唇,终是忍耐不住,双唇衔住她的,细细品味。渐渐地,两人衣袂相交,深绿包裹青翠,浅绿环抱青乌,深深浅浅,浅浅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