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沉默一会儿,忽然又问:“这么一来,胡惟庸总会消停了吧?皇上又什么时候回京呢?”
哼,
“还早啊……胡惟庸不过才抓了一些小官,皇上恐怕连看都不会看,由着他去,贫僧猜想,恐怕要等刘伯温把命丢了,又或者出了别的事,皇上才会回京啊……”
姚广孝只是淡然处之。
这?
还早?
那还得杀多少人?
皇上这样干是不是太冒险了?
一连串的念头忽然在头顶盘旋,等听到说刘伯温死,他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刘伯温死?军师?胡惟庸敢杀刘伯温?不可能吧?”
“贫僧也希望不止于此,但从胡惟庸的钞库作弊案来看,杀机已露,刘伯温恐怕凶多吉少啊!”
姚广孝感觉很有把握,光从胡惟庸一口气就抓了几百人看,他根本什么也不怕。
“不不不,不可能!军师,父皇时常跟我们说,刘伯温是本朝的奇才,许多大事都是父皇和刘伯温定下来的,要我们善待他一家子啊……”
燕王一惊之下,把老朱单独嘱咐他们皇子的话也说出来了。
哦?
姚广孝倒是第一次听说——
想不到老朱竟然这么看重刘伯温?
不是说李善长才是这个角色吗?
如此看来,
传言多误,
皇上可能从来没有信任过李善长……
但转念一想,姚广孝又嗤笑一声说:
“殿下,果真如此,胡惟庸就更不会放过刘伯温了……试想,他监国了,如果还不下手,以后更没机会!他胡惟庸野心极大,说是谋反都不为过,又怎么会让刘伯温这头拦路虎活着呢?”
这?
燕王顿时僵住——
父皇怎么会放任别人谋反呢?
……
次日清晨
黄山上烟雾缭绕,起风跌出之间,云蒸霞蔚,一派仙气。
老朱已经走了好几里山路,打扮成一个樵夫,时不时扯着嗓子吼几声,感觉畅快至极。才个把月,身体果然强健了许多。
这时,
他浑身轻松,刚刚来到道院行宫。
锦衣卫指挥使吴风已经肃立等待了。
“吴风,什么事?不是说了没大事不要来了吗?只要每日呈送即可。”
老朱坐在石桌上,喝了一口茶,感觉清新入脾。
“回皇上,胡惟庸抓了一百二多人,斩首二十余,其他革职,刘伯温都气病了……”
哼,
老朱淡然说:
“还有吗?”
“没了。”
吴风忽然震惊无比——
如果是以往,老朱早就大发雷霆了!
怎么今天那么怪?
胡惟庸就是个奸臣,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怎么也不管管?
这件事连锦衣卫的人都感到害怕了,这才央着他上山奏明,想不到皇上竟然轻描淡写?
这时,
太子朱标也过来,看了看密报,又问了几句,忽然说:“父皇,胡惟庸杀的这些人,大多数进士出身啊,那些都是人才!”
嗯嗯,
老朱不由地点点头:
“知道惜才就好……不过,咱早说了,让胡惟庸监国,既然是监国,当然有这个权力,否则还叫什么监国?”
这?
朱标也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朱喝着茶不过瘾,直接把壶嘴对准嘴巴,咕噜咕噜直灌了半壶,才喘了喘气说:
“好茶啊!这黄山的茶,喝了就是能让人身子轻健……”
他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才接着说:“吴风,回去吧!每日密报即可,没有大事不要上山!”
“臣遵旨。”
吴风懵圈之际,也只有黯然下山。
这时,
朱标看着吴风消失在小径的背影,心里忽然恐惧起来,脱口说:“父皇,胡惟庸这是谋反啊!他杀了那么多臣僚,以后朝堂上人人怕他,久而久之,朝野只知道有胡惟庸,不知道有皇上啊!”
哈哈哈,
老朱忽然大笑:
“标儿,你知道他在谋反了?知道就好啊!咱就问你,要是咱还在京城,你会觉得他谋反吗?”
这?
朱标顿时怔住——
对啊!
我之前就没看出他的野心那么大?
没想到父皇刚刚离京不久,他就完全暴露了?
难道他不怕父皇吗?
父皇也太托大了吧?
万一控制不住,那还得了?
一念至此,
他更是满脸愁容。
老朱拍拍他肩膀,温言说:“标儿啊,不是胡惟庸谋反,是他后面那些爵爷们对咱不满呢!要没有他们在后面,胡惟庸怎么敢?”
说完,
他望着苍茫云海,悠悠地说:
“看吧,再看看吧,还早呢……京城不是还有蓝玉吗?还有李善长吗?这些人都还没有跳出来呢……”
这?
朱标看着他,忽然发现:帝王之术原来是这样后发制人?但如果制不了人呢?岂不成了拱手让人?
一时之间,
他怔在当场,神游物外。
……
哈哈哈哈……
涂节府中,
众人这时哈哈大笑。
“刘伯温病了!”
“病死他!”
“吓了个半死了吧?”
“再让他神气?”
“今天我在中书省见到汪广洋,你们没看到,他老远就躲着我!哈哈哈……”
“不止啊!那些浙东人见到咱们,就像耗子见到猫啊!”
“……”
众人越说越高兴,渐渐喝上了头。
胡惟庸却始终冷静如常,等他们笑够了,才淡淡地说:“这次要不是有人捣鬼,胡某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哼!”
嗯嗯,
众人也都知道了——
这次查案,连续多次出现案卷丢失的事,怎么也查不清楚,本来都忘了,这时候胡惟庸一提,笑意瞬间又消散了。
郑遇春皱眉说:
“胡相国,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对不对,又一直不敢说,现在觉得,还是说出来,请你老人家听听对不对?”
哦哦,
“说,说吧。”
胡惟庸酒量极大,这时又是半碗下去,脸色丝毫不变。
“胡相国,我觉得,案卷是绝对不会丢的!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野狗叼了,咱们也能找出来……可怎么就不见了呢?因此,我怀疑,会不会是山上那位啊……”
山上那位?
话音落处,
庭院里立刻安静无声。
忽然,
哈哈哈!
胡惟庸大笑几声:
“老郑,荥阳侯,真有你的?这都让你猜到了?哈哈哈哈……”
说罢,
他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
所有人都看着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似乎在说——
你笑个屁啊!
这很好笑吗?
山上那位是能这样嘲笑的吗?
众人忽然都觉得:这样大笑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