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再挣被他攥住的手,反而舒展开掌心,试图用温热的小手给他暖暖:“万一冻病了怎么办?”
他一个月前才受了刑,身子想必都还没养好。
他感受到她温热的小手主动牵住他的手,软软的指腹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羽毛一样,撩的他心痒痒的。
比做了还值。
他一手握拳,轻咳两声:“没事……”
月瑶眉心微蹙,又顿住脚步,回头对春儿道:“你去一趟厨房,让厨娘快点熬一碗姜汤送来。”
“是。”春儿忙不迭的提着裙子跑了。
他们已经走到侯府的门口了,马车也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先上车,等一会儿姜汤送来了喝碗姜汤驱寒再进宫,不然若是因此染了风寒可麻烦了。”月瑶道。
凌骁看到她眼里的关切,压了压微扬的唇角:“嗯。”
车内还放着暖炉,铺着羊毛毯,一上车暖烘烘的。
月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还冷不冷?”
“冷。”
她又弯腰去看暖炉,见里面炭火烧的正红,才放心的抬头看他:“一会儿就不冷了,这暖炉可暖身了。”
她离暖炉凑的近了些,这热气蒸上来,把她瓷白的小脸都蒸的红红的,像个水蜜桃,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他见她小兔子似的忙忙碌碌的围着他转,满眼都是他,唇角微不可察的压了压:“嗯。”
很快,春儿便提着食盒来了:“夫人,姜汤煮好了。”
剑霜接过食盒,将食盒送进去:“夫人,现在启程吗?”
“出发吧。”
“是。”
耽误太久也不好,马车徐徐出发,剑霜和青玉跟在马车旁边,两人对视一眼,又默默的低下了头。
算了,主子开心就好。
月瑶将食盒接了进来,拿出放在里面的一碗姜汤,送到凌骁的眼前:“驱寒的。”
凌骁接过了碗,仰头一口喝了干净。
马车行至宫门口的时候,凌骁身上已经暖和了,这马车里蒸的他汗都要冒出来了。
“侯爷,夫人,到了。”
凌骁扶着月瑶下车,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忙不迭的迎上来:“奴才见过侯爷,见过侯夫人!还未贺侯爷新婚大喜!”
凌骁愉悦的勾唇:“公公客气了。”
刘公公受宠若惊的连声拍马屁:“侯爷这是哪儿的话?侯爷和侯夫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奴才们都是艳羡不已,衷心祝福啊!”
这朝中上下想跟凌侯说上一句话的人如过江之鲫,可凌侯向来疏离又冷肃,从来不近人情,今日难得能讨他高兴,刘公公那是不遗余力的吹捧。
难得凌侯吃这套。
“陛下得知侯爷今日要携侯夫人入宫谢恩,一早就等着呢!侯爷如今能成婚,陛下也高兴!”
行至含元殿。
随着一声通传声响起:“宣,凌侯觐见!”
凌骁牵着月瑶,缓步走了进去。
“臣参见陛下。”
月瑶落后了半步,跟着行礼。
皇帝坐在上首的龙椅里,冷哼一声:“免礼。”
凌骁起身,抬头,眼里张扬着肆意的光:“臣今日携夫人进宫,特向陛下谢恩,谢陛下赐婚。”
皇帝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为了个女人闹的满城风雨,如今成个婚比封侯还高兴。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说的,皇帝沉着脸:“如今成了家,也该将心思用在正事上,你若再敢犯事,可不会是一百杖朕就能饶的了你的!”
“臣遵旨!”
皇帝又看一眼月瑶:“既然成了婚,也早日绵延子嗣,骁儿这老大不小了,太子和你同岁,如今膝下已经四个孩子,昨日东宫报喜,说是赵良娣又有了身孕,朕也等着你的喜讯。”
太子东宫近十个姬妾,孩子生的当然多,但凌骁房里就月瑶一个,这重担只有月瑶担着。
太子笑着道:“父皇之前一直盼着凌侯成婚,如今凌侯终于成了家,子嗣之事也是迟早的事,父皇何必着急?”
皇帝神色稍霁,如今这场面虽说难看,但好歹还是成婚了,总好过之前传言说喜欢男人。
那岂不是要绝了后?
如此想着,皇帝也稍微接受一点了。
献王也忙跟着献殷勤:“是啊,这婚事又是父皇亲自赐婚,凌侯这是沾了父皇的福气,必定是是顺遂。”
自从上次良民告御状的事之后,献王被削了权,备受冷落,今日得知凌侯要进宫谢恩,他也忙早早的来了。
父皇今日必定是高兴的,他也能跟着沾沾光。
皇帝看他一眼,神色也没有太难看:“你府中如今至今没有嫡子,子嗣毕竟是大事,名正言顺尤为要紧。”
献王之前府中只有姬妾,没娶正妃,吴侧妃和一个侍妾倒是分别诞下一子一女。
陈诗韵入府之后,却一直没有动静。
献王忙道:“父皇叮嘱,儿臣谨记在心!”
陈诗韵也跟着起身行礼,只是面色有些掩藏不住的苍白,看向献王时,眼里还有些胆颤的惧怕。
月瑶抬眼看过去,恰好看到陈诗韵左边脸颊下侧一块青紫。
陈诗韵注意到她的视线,慌忙拨弄头发挡住,再次抬眼看向她的时候,眼里几乎掩藏不住的怨毒。
姜月瑶是个什么东西,从前给她提鞋都不配!
如今却如此风光招摇的当上了军侯夫人,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献王忽然瞪她一眼,陈诗韵吓的下意识身子一抖,慌忙低下头。
这个蠢妇,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他没打死她都看在陈相的面子上,今日也是为了求父皇开恩,否则他岂会带她出来?
殿内气氛隐隐暗流涌动,皇帝坐在上首却并不察觉,只随意的摆摆手:“罢了,朕乏了,都退下吧。”
皇帝起身,径直往内殿去。
“恭送陛下。”
皇帝离开,献王还强撑着笑跟太子和凌骁告辞,这才率先离开。
陈诗韵跟在献王的身后,路过凌骁的时候,脚步却顿了顿,壮着胆子抬眸看他一眼,眼里藏不住的凄楚。
凌骁正牵着月瑶的手,低垂着眸子看着她,唇角带着轻松的笑:“我早说了没什么事,陛下不会苛责的。”
陈诗韵眸光一滞,好似被这副温馨的画面刺痛,姜月瑶本该是阴沟里的老鼠,她一番谋划,白为她做了嫁衣,反倒将她送到人前来,享受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献王忽然瞪回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的怒气:“磨蹭什么?还嫌本王不够丢人的?!”
陈诗韵只能慌忙垂下眸子,匆匆跟上献王的步子。
献王已经离开,太子才走过来,语气也随意了许多:“真不愧是你啊凌骁,你还敢进宫来谢恩,真不怕父皇再给你一顿板子。”
月瑶忙抽出了手,凌骁神色愉悦:“这本就是陛下赐婚,谢恩不是应该的?”
太子笑着摇头:“行,那看来是本宫自作多情,还怕你受罚,特意来帮你说话,我看你这气焰再挨一顿板子也不冤枉。”
“多谢殿下了。”
“本宫还有正事跟你说。”
正说着,太子妃走上前来,拉住月瑶的手:“外有园子里的花开的正好,你陪我去外面逛逛?”
月瑶看向凌骁,凌骁微微点头:“别走远了。”
太子妃轻笑:“凌侯这护的也太紧了些,你要不把她藏屋里别放出来了。”
月瑶被打趣的脸皮发烫,忙拉着太子妃走了:“娘娘别听他胡说。”
凌骁看着她们走出去,看一眼大概的位置,这才收回视线。
太子睨他一眼:“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至于么?”
凌骁语气随意:“她胆子小,又依赖我,我不护着她能怎么办?”
太子:???
太子默了默:“那你还挺心善。”
凌骁勾唇,这才说起正事:“殿下有何事跟我说?”
太子也懒得和他掰扯那些,直接转了话题:“之前莲花教的案子已经审结,那头目曹源供出来的名单里从始至终没有陈相,看来这背后是还被陈相拿捏着什么把柄。”
凌骁眸光微凝,沉声道:“我查到这个曹源早年娶过一个老婆,但后来曹源在定州建莲花教之后,却并未将这女人带去定州,反而下落不知所踪,如今莲花教上下都被端的一个不剩,若说曹源还能有什么牵挂,兴许就是这遗落在外的妻儿。”
太子眸光一闪,一拍手:“定是如此!否则曹源命都要没了,凭什么还帮陈相卖命?可现在案子已经审结,曹源也该杀了,父皇一心要洗将曹源斩首示众,以震慑朝堂,若是曹源死了,那岂不是往后彻底没了陈相的把柄?”
凌骁沉思片刻,凝神道:“陛下对莲花教深恶痛绝,如今案子已经审结,该杀还是得杀,若是殿下拖延,难保不被献王参一笔,说殿下有意拖延,想要帮曹源脱罪,陛下未必不会疑心。”
太子拧着眉:“那岂不是要便宜了陈相?”
凌骁压低了声音:“如今刑部在殿下的手里,曹源是真杀还是假杀,自然也是殿下做主。”
太子眼睛一亮:“此话有理。”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把陈相拿捏着曹源的那把柄挖出来,否则曹源不吐真话,陈相可就屹立不倒了。”
陈相如今和献王已经绑定,即便现在献王和陈诗韵有了嫌隙,但两家只要姻亲还在,就不可能断,不铲除陈相,往后必定会帮着献王夺太子之位,后患无穷。
太子沉声道:“曹源那边,本宫暗中命人以假乱真,先关押,至于他的亲眷……”
“我已经派人在暗中查探了。”
太子这才放下心来:“好。”
太子妃和月瑶走在附近的花园,随意找了个八角亭坐下喝茶。
太子妃看着月瑶明艳的一张小脸,不禁感慨:“之前便觉得你穿素色太素净了些,白白浪费了这样好的容色,女儿家还是该打扮漂亮点,正好的年岁,成日里穿那么素净,多可惜?”
月瑶抚了抚自己这绣着精美的海棠花样的水蓝色云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臣妇还不大适应。”
对寻常人家而言,容色出挑也不是什么好事,从前凌尘还在时,她便习惯性打扮素净了,后来凌尘去世,她守了一年孝,一整年几乎都是白色和霜色。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被这样打扮。
太子妃拍拍她的手:“你这样年轻,就该好生打扮,本宫那有一套红宝石头面,那颜色太艳,本宫年纪大了,是用不上了,给你正合适,明儿让人给你送去,就当本宫单独送你的新婚贺礼。”
凌骁大婚,太子和太子妃也是亲临军侯府了的,太子也送了贺礼,但那毕竟只能算场面上的贺礼。
月瑶忙道:“娘娘何出此言?娘娘是倾城之姿,容色哪里比臣妇逊色?”
太子妃如今也才二十四而已,未出阁时也是幽州声名在外的美人,如今已经生育了两子一女,却也并未损容色,依然美丽,只是多了些疲惫的倦色。
太子妃轻笑着摇头:“本宫什么样子,本宫心里有数。”
她抬手帮月瑶捋了捋颊边的碎发:“其实本宫很羡慕你,凌侯这么多年来,从未对一个女人这样上心过,你别看外人如何非议你,他们也羡慕你,日子是自己过的,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别管太多。”
月瑶眸光微颤:“娘娘身为太子妃,日后母仪天下,世人都羡慕娘娘。”
太子妃笑了笑,有些无趣:“本宫有什么可羡慕的,这东宫又不止本宫一个。”
月瑶默了默,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陛下登基之后,为了融合新旧朝臣,给太子宫中塞了不少人,就连献王,不也娶了勋贵旧臣陈相之女陈诗韵?
她听怀宁说过,太子一开始不耐烦,后来那位赵良娣恩宠渐盛,如今也有了身孕,可太子依然最重视太子妃,一个月里,去太子妃那里依然是最多的。
月瑶抿了抿唇:“东宫之中,谁又能越的过娘娘?且不说娘娘是正妃,而太子对娘娘也向来最是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