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甩开他的手,挣了一下没挣开,低头一看,发现他用左手牵着她,他牵的用力,伤口好似又有些裂开了,纱布上有血色晕染开来。
她依然气闷,动作却顿了顿。
他见她没再挣扎,牵着她的手才稍稍放松了力道,将她的小手轻轻握在掌心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气氛陷入了沉默的僵持里。
她垂着眸子,看到他左手的纱布上的殷红依然在蔓延。
她闷声道:“你伤口扯开了。”
凌骁这才想起来他手臂上还有伤,低头看一眼,还真有点扯开了,这点小伤他往常都懒得管。
但此刻看到她眼里泄露的不忍,牵着她的手又晃了晃:“帮我换药。”
月瑶也不想管他,但那殷红的血色刺的她良心不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这没药。”
他压了压微扬的唇角:“来人。”
赤影立马推门进来:“侯爷。”
“去取药来。”
“是!”赤影一阵风一样的就走了。
月瑶拧着眉:“那你回去自己上药不就行了?”
“我自己怎么上药?”
“你让御医来给你上药。”
“刘御医每天早上来给我换药,这会儿人都睡下了。”
“那你让赤影……”
“他粗手笨脚的,你不怕我手废掉?”
月瑶梗了一梗,瞪着他,他怎么这么矫情?
很快,赤影已经将纱布和金疮药送来了。
凌骁坐在凳子上,等着她给他换药,月瑶深吸一口气,还是走到他跟前,撩起他的衣袖。
他穿着宽袖的袍子,宽大的袖袍遮挡住了大半的伤口,现在一撩上去才发现小臂上的纱布已经被血色浸了一半。
她眉心一蹙,给他拆纱布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了许多。
他看着她微微皱起来的眉心,唇角微扬,她果然还是会心软的。
莫子谦不处置掉,他不放心,拖的越久变数越大,他不想给她留任何后路。
快刀斩乱麻,让莫子谦亲眼目睹,他死了心,月瑶也死了心,从此他也安心了。
这件事总要做的,如今她对他正是愧疚的时候,自然也是最好的时机,她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没法儿怨恨他的。
月瑶给他解开了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纱布还会沾黏上一些血肉。
她动作已经很轻了,但一不小心,还是扯动到了伤口。
她呼吸一滞,慌忙抬眸看他。
他立即回神,收敛了微扬的唇角,声音平静:“怎么了?”
月瑶愣了一下,她刚刚恍惚间,好像看到他笑了?
难不成是她看花眼了?
她问:“疼不疼?”
凌骁点头:“疼。”
月瑶动作又轻了一点,小心翼翼的给他重新上了金疮药,然后包扎。
她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眼前晃悠着,簪子上的珍珠流苏晃来晃去,时不时的扫过她软软的耳朵,看的他心痒痒的。
他低头,忍不住靠近。
月瑶原本在专心的给他包扎,突然感觉到熟悉的鼻息靠近她耳畔。
她猛一抬头,他唇瓣堪堪擦着她的脸颊扫过,眸光已经晦暗。
她脸色微僵,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能发情?!
他盯着她的唇瓣,还想靠近,却忽然对上她面无表情的一张小脸。
方才眼里泄露的些许不忍和愧疚已经荡然无存,反而冰冷的可怕。
他顿了顿。
她利落的给他将纱布打结,便站起身,冷声道:“包扎好了。”
他抬头看她:“还有点疼。”
“疼就忍着。”
“……”
早知道刚就忍忍了。
忽然房门被敲响,剑霜低声道:“侯爷。”
“何事?”
“东宫来人了,请侯爷入东宫议事。”
凌骁眸光微凝,看来是上次银狼的事查出些眉目了。
他这才起身,又去牵她的手:“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用左手牵的,她指尖动了动,还是没甩开,不知道的心疼自己刚刚费劲包扎好的作品,还是心疼他的伤。
他压了压微扬的唇角,低声道:“明日酉时来书房给我换药?”
她别开头:“不去。”
“那我来找你,也是一样的。”
她瞪大了眼睛,这个男人的脸皮几乎日与俱增的在刷新她的下限。
“我走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终于匆匆转身离去。
月瑶呆立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骂道:“混蛋!”
次日清晨,月瑶照例去给林氏请安,才得知凌骁昨夜一夜未归。
她想起昨夜他匆匆入宫,连药也没喝,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走出福寿园,月瑶便对春儿道:“你去帮我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熙春楼。”
春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
马车备好,月瑶坐车出门,马车穿过喧闹的街市,最终停在了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熙春楼的门前。
“这位客官,您……”店小二热络的迎出来,话头突然顿了顿,惊喜的道:“姜夫人!”
月瑶点点头:“请问莫三公子在吗?”
“在的在的!”小二连忙点头:“夫人里面请,小的这就去请!”
“有劳了。”月瑶走了进去,被小二引到了二楼的雅间里。
她才坐下等了片刻,雅间的门便被推开,莫子谦来了。
经过昨日之事之后,他们之间多了些许尴尬的气氛,让他撞破了那样的丑事,月瑶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但她却也知道,有些事不得不面对,她不能逃避。
“莫公子。”
莫子谦气色不大好,扯了扯唇角:“姜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
月瑶抿了抿唇,半晌才开口:“昨日,莫公子去侯府是不是看到什么?”
莫子谦眸光微滞,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违心的说没有,未免过于虚伪。
月瑶袖中的手揪紧了帕子:“昨日之事……”
她蹙着眉,有些难以启齿,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说。
她艰难的开口:“还望莫公子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当做没看到,不要声张。”
莫子谦脸色灰白,紧抿着唇:“夫人放心,我不会说的。”
月瑶其实也知道,以莫子谦的人品,他多半是不会声张的,但这种事关乎她的清誉,她不敢轻怠,总要亲自来交代一番。
“况且,我下个月便要离开燕京了。”
月瑶愣了一下:“为何?”
“林州那边的瓷器生意,我得亲自走一趟,这一去,大概一年半载才回来。”
莫子谦扯了扯唇角:“所以你大可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月瑶稍稍松了一口气:“多谢你。”
她起身:“那我先走了,来日公子离京的时候,我定会亲自相送。”
莫子谦声音干涩:“好。”
月瑶正要出去,却忽然被他叫住:“夫人是心甘情愿的吗?”
她脚步顿了顿。
月瑶没有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强自镇定的看着他:“我的事,公子不必担心。”
莫子谦自觉失言,他管的太多了。
他袖中的手收紧:“夫人若是有难处,大可来寻我,我欠你一个恩情。”
“多谢。”
月瑶匆匆拉开门离开。
莫子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色灰白,他又什么资格问她?分明他自己也不是问心无愧。
月瑶回到侯府,守门的小厮迎上来:“大夫人回来了,侯爷说让夫人回府就去前院书房。”
“怎么了?”现在还不是酉时,他又怎么了?
“小的也不知道,大概是有要紧事,夫人快去吧。”小厮哪儿能知道为什么?侯爷也没说为什么。
但他瞧着侯爷脸色不大好看,大概是有要紧事的。
月瑶眉心微蹙,到底还是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门外,剑霜依然热情,月瑶拉开门进去,凌骁坐在书案后,脸色不善。
“去哪儿了?”
月瑶淡声道:“去见莫子谦了。”
凌骁脸色又阴了几分,她倒是还挺理直气壮!
“你见他做什么?”
“求他不要把昨天的丑事说出去。”
凌骁眸光微滞,又冷着脸道:“他没这个胆子。”
莫家全家的命都捏在他手里,莫子谦敢生事?
月瑶冷冷看着他:“侯爷自然是不怕的,便是真的张扬出去也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难不成还能让你跟我一样沉塘不成?”
凌骁面色一变,沉声道:“我看谁敢。”
他看着她脸色不好看,便知道她还在生气,今日去找莫子谦为了这件事求他,那看来多少情分也得消耗干净了。
他也不想因为这种已经被踢出局的男人和她闹的不愉快。
他走上前来,抬手轻抚她的脸,迫她抬头看他:“阿瑶,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