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还没反应过来，但下一秒这个在阿白眼中“腿脚麻利”的老太太就已经略过她然后打开车门帮着她把她亲手制成的弓箭放进了汽车后座。
成了！
杨清奶奶叫住阿白就这个事。
没理会女孩子脸上的错愕，老太太安置好女孩子的弓箭之后依旧神情和蔼地牵起了小姑娘的手
一只手牵，另外一只温暖的手则在阿白的手背上拍拍。她嘱咐：“明年你一定要来啊！”
“……哦。”阿白目光发愣。她脑瓜子转得飞快，也没管老太太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她现在只想把弓箭这事给敷衍过去。
悄悄瞟一眼众人。
发现在场除了杨清和老太太比较置身事外，许素婉和老杨都在眼神微妙地望向这边。
——杨清现在就特别高兴！
他悄悄在一旁看着好戏。这个家里的双标他真的看够了！难得能见到阿白倒霉的时刻，他怎么会不幸灾乐祸呢？
哈。
……哪个淑女会在家里藏弓箭啊！
阿白悻笑了一声，她尴尬地挠挠头，有些心虚地说：“奶奶、您是从哪把它翻出来的呀。”
“就你床底下啊！”
“……”
……住口！怎么偷偷去看人家的床底？女孩子听见这话又下意识地往许素婉那边看——对方看她的神情更微妙了。
但杨清奶奶就不觉得有什么。
她年轻时候见过的大风大浪多。不就是砍竹子手搓弓箭吗？搓！不就是杀鸡吗！杀！不就是杀完了又把凶器藏在床底吗？藏！
这都是小事！
反正她做出来的任何事，都不会有杨清谈了个小女朋友这件事更大了！她就是怕小白把她的弓箭忘了，所以才特地拎出来提醒她。
毕竟是她亲手做的呢。
“……那是？”许素婉试探性地问了。
“……”阿白还没说话，杨清奶奶就一副“许素婉少见多怪”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这是弓箭啊！”她说。
许素婉：“……”
……她当然知道这是弓箭！她是想问这是哪来的！现在又不兴打猎了，也不可能上奥运去表演射箭技术。
那谁家好人的家里会藏把箭啊！
尤其这把箭的主人还极有可能是一名“局促紧张”的瘦弱小女孩。这一看就是手工的。谁知道她做这玩意干什么呀？
难道在没见到杨清之前，这姑娘天天都是以打猎为生的吗？
这不科学。
……阿白明白了许素婉的意思。躲是躲不过去了。她内心懵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开口把这顶大锅甩到杨清身上！
“这是他做的！”
“哥哥说他会手搓弓箭！他说要做把弓箭哄我开心！”
“……”
……虽然大家伙不一定相信，但是求求了，请给她一个台阶吧。要不然她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于是众人疑惑探究的目光就又都放在了杨清身上——虽然杨清以前并没有这种动手动脚的癖好，但这只是一把简易弓箭。做起来应该并不复杂。以杨清的智商，待在家里闲得无事捣鼓一把弓箭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家不是都说男人的快乐要从一根笔直的木棍说起吗？
杨清跟男人还是有共同之处的。既然如此那他动手做一把弓箭好像也挺合理？许素婉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女孩子手搓弓箭。
一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感受到女孩子求助的目光，杨清就挠了挠脑壳，继续心情暗爽地承认：“没错！就是我做的！”
很骄傲自豪！
……想做把弓箭可太简单了！只要需要打开某音短视频，第一步搜索教程。然后先这样再那样……
巴拉巴拉。
哎呀！具体步骤他说不来，但反正很容易就是了。
……阿白微微松了口气。但她的悬着的心还没彻底放松下来，老太太又要开口！
“我……”
女孩子顿时心一跳，连忙打断她：“奶奶！”
“啊？”趁着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阿白就半强制性地拉着老太太往房间里走。她说：“屋外冷，奶奶还是先回屋里去吧。更何况别离伤感，您就不要亲自瞧着了。”
别说了别说了……请给她留点面子吧！原本弓箭这种东西做出来也没什么用处，只能留在家里吃灰。知道她当初就不以纪念意义给它藏起来。就应该把它放在竹林里任由它自生自灭。
“但是……”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明年又不是见不到了。哪来的伤感？她怎么就不能亲自瞧了？她正想说，但阿白又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女孩子回头一瞧，看见老杨已经忽略了刚才的事在继续吧嗒吧嗒地抽烟。离远了怕他听不清。于是阿白便高声问道：“爸！您烟抽完了吗？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老杨抽烟的手微微一颤。但他的面上仍旧没有显露出来。他只是把剩下的半支烟“啪”的一下扔在地上，然后踩灭。
“是该走了。”他板着脸说。接着就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开车开车！
他要开车！现在什么也阻挡不住他要开车的心情……终于被那么小的一个小女孩喊“爸”，老杨也说不清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气。
这都是杨清做的混账事啊！
……阿白悬着的心则彻底放松下来。她撒开手，也不管奶奶了，飞奔似奔向她新爹的出租车。然后见到笑得合不拢嘴的杨清。但是他收敛了……至少他还没笑出声。
阿白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在取笑她……好可恶的现代人！
许素婉：“……”
杨清奶奶：“……”
老杨的车开得又快又稳。杨清奶奶并没有到房间里去，她站在堂屋里也能看得见这辆出租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之内。
冬日萧索。
……杨清奶奶方才还在心里想他们明年又不是见不到了。杨清只是出门工作而已，而且就在本市，对比那些离家千里迢迢的人，这已经很好了。她又怎么会觉得伤情？但这会见那俩人真走了，偌大的房子里又只剩下了她和许素婉两个人——老杨早出晚归，他就算在家里平时也和她见不了几面。因此老太太的心里确实还有些不是滋味。
唉……
她对着冬日的朔风深深叹了口气。许素婉就陪着站在老太太身边，过了会她问：“那把弓……是谁做的？”
一说起这个老太太就来精神！
杨清奶奶眼睛明亮，她刻意挺直了脊背，把自己的第一手情报分享给许素婉：“那当然是小白做的啊！”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当时的场景。
那么粗的一根竹子——那小姑娘轰隆一声就给砍下来了！她还会射箭！那么肥的一只鸡，她闭上眼睛都能射中啊！
前者是老太太亲眼所见，后者是她自己偷偷趴在窗户跟前看的！她要不是当时被阿白强制性地搀扶回去了，她肯定能在阿白百步穿杨的时候顺势给她鼓鼓掌。
嚯！
好箭术！
许素婉听着就沉默了一会，她眼皮跳跳，说：“……不管是谁做的，反正以后都是杨清做的了。”
“……”
……这话说的。老太太就颇为不满地瞧了许素婉一眼：“小白就是小白，怎么扯到小清身上了？她做把弓箭又不犯法！女孩子就是要活泼一些才好！”
老太太坚持！
许素婉就小声嘀咕：“……那也太活泼了吧。”
“你说什么？”老太太耳背没听清。
“没什么。”许素婉回过神来，顿了一下，她又开口：“我总感觉今年过年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虽然今年过年家里多了一个人变得更热闹了，但是她还是觉得像少了些什么。少了什么呢？许素婉蹙起眉头仔细想了一下。
哎呀！
她一拍大腿！许素婉想到了：“少了猪皮冻啊！妈你今年没做猪皮冻吗？”
老太太一愣。
她开口：“我做了呀！”
“哪呢？”
“……”猪皮冻肯定放冰箱呀！
“冰箱里没有。”冰箱她一天到晚要来来回回地打开那么多遍。里面有没有猪皮冻她最清楚了。她要是看见了，肯定会在吃饭的时候把它拿出来当成菜吃掉的。
“……”对上儿媳妇有些怀疑的眼神，杨清奶奶先是自我怀疑了一瞬，然后又咬牙坚持：“我真做了！”
“是不是被老杨哪天回来的时候在冰箱里看见然后当夜宵给吃掉了？”老太太问。
许素婉：“……”
……老杨就算吃，也不可能吃得渣都不剩啊。相比于是被老杨偷吃掉了，她现在更怀疑家里的两只大黑耗子！
没错，两只！
阿白现在在她的眼里也是大黑耗子——最多那个小姑娘白一点。是小白鼠。
“吃了就吃了吧，”许素婉面无表情地说道，“反正东西做出来就是要吃的。”
杨清奶奶：“……”
……真的吗？
\\
大概三个小时的车程。上午出发，中午的时候才到——既然已经事发，那杨清就更不用掩饰了。他没隐瞒他和阿白同居的事实，正好老杨开车，就直接让他把车开到他们的出租房去。
先把车停好。三个人分别搬点东西、要是一趟不够就再来一趟。
东西搬完。
老杨又把车内检查了一下，看到后座上被两个人都遗忘的弓箭……他板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想了想就选择悄无声息地把它加在了要搬上去的行李之中。
杨清提着两箱牛奶，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的时候就忍不住抬眼打量了一下。虽然只是回家去过了个年，但现在再看到自家的熟悉陈设，心里总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是自家的狗窝得劲。
老杨也在看杨清的狗窝，然后再悄悄瞥一眼阿白——这么一尘不染的屋子，其实当初来的时候就应该仔细看看的。如果他当初认真观察了，也许当时他就会看出来跟杨清合租的人是一个女孩子。
阿白放下手头的东西后就去给老杨倒水。跟随着他的目光在屋子里逛一圈，女孩子其实是稍微有点心虚的。
怎么说呢……
这间屋子她走的时候还觉得好好的，现在再回来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的屋子有些凌乱了。分明东西的摆放没有变化啊！
……这是什么原理？
“……爸，”阿白斟了杯茶走过去，很艰难地说，“您喝水。”
“哦，好。”老杨收回观察的目光了，坐在沙发上又抬头看一眼站在他面前双手递茶的小姑娘。
“爸！”杨清也叫。这货在厨房里，刚才搬了东西，于是杨清就跑去洗了手。想了想正值中午，也该到吃中饭的时间了。
电饭锅太久没用上面积一层薄薄的灰，杨清先动手给它洗干净。厨房灶台有看不顺眼的就擦。
“……”老杨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他挑眉，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不干什么。”杨清说。
“……”不干什么就别瞎叫唤。老杨很想像这样对杨清吐槽，但看一眼旁边的小姑娘，想了想还是作罢。
杨清淘了米，先煮上饭，又在厨房里对老杨开口：“爸你吃了饭再走呗！”
“不吃不吃！”老杨忙站起来拒绝，“我再坐会就走了！下午还要去跑客呢！”
“就算是跑客那也得吃饭啊！”杨清道，“而且我们中午也是要吃饭的，又不麻烦。您就顺道添一两口呗。”
“……”老杨依旧沉默。
于是杨清又悄悄给阿白使眼色。哦对！女孩子这才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劝说老爹，但刚打算开口，顿时她就有些退缩了。
……她岂不是又要喊爸？她好尴尬的！
“……是呀，”稍微纠结了会阿白鼓起勇气，她很小声地劝说道：“爸您就留下来吃点吧！”
“……”
……成吧！老杨这才勉强答应了。他重新坐到沙发上，叹口气说：“那就随便弄点吧，别弄太丰盛了，我对付两口就走。”
“得嘞！”
“……”
与此同时，阿白就彻底松了口气。然后撸撸袖子走进厨房，在脑瓜子里计划要做的菜——说是不许做得丰盛，但杨清老爹毕竟也大老远的来了，也不能真让人家啃馒头吃咸菜。
从杨清家里顺来的那个腊鸭就很好，可以炖青菜吃。香肠也切一点下来，然后让杨清去超市买一些蒜苗或者芹菜。
硬菜有了，肉菜也有了。
再随便来两三个小炒，这就是很家常又很丰盛的一餐。总之给他一百块钱，让这货去超市逛逛。要是有什么适合的就让买一点回来。
杨清接受任务出去了。
眼瞧着小女孩从那个袋子里扒拉出一只腊鸭，老杨就猜到她是要炖鸭子——但是等一下！怎么是小女孩动手呢？
……虽然知道家里年夜饭的鱼都是阿白教的，但真让老杨想象出阿白做菜的名场面，他还真想象不出来——哪个好人会压榨童工啊？杨清他畜生！
那是一整只腊鸭。
做之前肯定要砍碎……老杨很有眼力见地上来，“我来——”
砰！
话刚说出来，阿白就把那只鸭子按在案板上用力砍了一只鸭腿下来。鸭子很硬。发出好大一声响。
熟练得令人心疼。
女孩子面无表情地回头，她问：“您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老杨默默坐回去了。于是他就继续坐在沙发上，眼睁睁瞧着阿白对那只鸭子下死手。同时悄悄观察她。
观察了一会，杨凌云还是觉得让一个小女孩给他做饭太丧良心了！想了想他就又走到厨房跟前去，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事啊！”女孩子忙得热火朝天。鸭子已经下锅炖了。她现在得趁着炖鸭子的时间赶紧备下一道菜。五花肉切成片。然后拍蒜切葱——她很认真。因此就分不出些许心神去应付老爹。阿白甚至没把头转过去，她听到老杨的话后就自顾自地说：“您去玩吧。这有我就够了。”
老杨：“……”
……淦！
杨清去了大概二十分钟。超市里买了些卤菜，荤的素的都有。看见大虾他也买了一点回来。芹菜来一把，蒜苗来一把，香菜来一把。牛肉也要了两斤。甚至还带回来了一大瓶可乐——老杨要开车，就不给他买酒了。
一回来就看见他爹坐在沙发那边捧着杯热茶喝。看见杨清手上拎着的袋子，他忍不住开口：“不是说随便弄点吗？”
“……就是随便弄一点呀！”杨清比划比划他手上拎着的袋子。
他又没买多少。
当然杨清现在也没工夫搭理他。跟老爹打声招呼之后，杨清就奔向厨房那边了。
他先拿个盘子把买回来的卤菜装盘带去茶几那边，看见上面也有点灰就拿抹布又擦了一下。
做完这些回到厨房，杨清兴致勃勃地问：“我需要干什么？”
……会被赶出来的。
……老杨心想。
“嗯……”刚才阿白已经把杨清买回来的菜大致看了一下。她给杨清交代任务：“你先把芹菜择了。”
“好。”
“……”老杨面无表情地继续喝热水。他现在内心的想法就很微妙。在自己家时是你们一家人。现在跑到杨清这边了，还是你们一家人。
……
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鸭子是最先出锅的，让它在电磁炉里加开水稍微炖一会，然后就可以把它移到电热火锅里让它继续炖了。
趁这个时间可以把锅腾出来做别的菜。
……这顿饭大概耗费了一个小时。最后出锅的时候有香喷喷的油焖大虾、有五花肉炒芹菜、还有香菜牛肉、香肠炒蒜苗……
一伙人就端着饭聚集在客厅茶几这里。没有餐桌，于是难免觉得有些拥挤。
老杨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是在想……如果早知道这俩人要弄这么丰盛的话，那今天他就该带着许素婉一道过来。他送杨清他们来这边，确实是计划好把人送到了就走的。
要不是阿白开口……
阿白从做饭的状态中抽身出来，她瞧了瞧自己做出来的一桌子好菜，再小心翼翼地看向对面的老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现在这个比较正式的场景她应该感到紧张。
“……”
“……”
咳咳……然后是杨清咳嗽了两声。他把倒好的饮料分别递给两人，说：“别傻愣着，都吃饭呀！”
又看向老爹说：“爸你不是还要去忙吗？”
……老杨回过神来，瞟他，冷眼问道：“我就不能多待一会吗？”
杨清：“……”
中年男人真难伺候。这不是跟着他说的话说的吗？
“能啊！”杨清说，“您留在这吃晚饭都没问题！”
“……”
不用了，他家里有饭。
想说的话没有说出口，老杨敛敛神情，率先拿筷子夹了一块鸭子——没给小姑娘夹菜。就是当时年夜饭的时候也没夹。毕竟现在的有些年轻人不太喜欢别人给夹菜。
手艺不错啊！
老杨尝了一口，然后抬眼诧异地看向对面看起来很“沉静”的小女孩。又悄悄看一眼杨清。
——他现在相信阿白原来在饭店里帮着干活是真实的了。
饭桌上大家伙是没什么话的。很沉闷的一顿饭。老杨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他只是心理活动比较丰富而已。
偶尔想夸一句阿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他要是夸了，岂不是助纣为虐更加助长杨清压榨童工的气焰吗？
阿白和杨清往常在吃饭的时候会说一些体己话，偶尔也会喂对方吃点东西。但现在老爹在这里，也只能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假装矜持了。
饭毕。杨清刻意放缓了吃饭的动作，等老杨放下碗筷的时候，他就忙问了一句：“吃饱没有？要不我再给您盛一碗？”
唰——
听这话阿白顿时起身，连忙抢过老爹的碗去给他添了一碗米饭来。
“……”
“……”
看着女孩子离去的背影，老杨脸都绿了。他凑近杨清，很小声地说：“我吃饱了！”
“……”杨清还没来得及说话，因为阿白已经风风火火地端着好大一碗米饭过来，往老杨那边一放。
“爸！”她说。
嗤——
杨清很缺德地笑出了声，他很无奈地朝着老杨耸耸肩。
「那没办法，您亲女儿给盛的。」
老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