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音眼中已然泛起泪光。
她强忍着泪水，却还是有一滴滑落，“苏羽，你告诉我，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着回来，是不是？”
“伐天的那一刻，你就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所以你才说自己低估了无殇的实力，你早就知道自己会直面一尊祖境大能，对不对？”
她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情感翻涌，难以自抑。
面对她的质问，苏羽沉默了很久。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歉意，“伐天，注定九死一生。”
“我不是没想过活着回来，只是我会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我不能保证。”
“不能保证？”
听得此言，沐清音再也无法控制，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不是家人吗？”
“家人不应该是不离不弃吗？这是你告诉我的，是你在我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告诉我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在赤焰神帝手中，是你救了我，是你把我带回皇宫，是你给了我一个家……”
“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继续回到那个被人嫌弃，被人唾骂的沐清音吗？”
“清音，对不起……”
苏羽用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为她擦去泪水，然而却抚不平她心底的悲伤。
她的声音渐渐拔高，压抑已久的情绪，裹挟着五十年来日日夜夜的思念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苏羽，你有一生想守护的王朝，有敬仰你的子民。”
“而我，只有你啊！”
话音落下。
她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痛苦，泪水如泉涌般无法遏止，浑身颤抖着，一步步退后。
就在这一刻。
大殿内骤然有一道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宛如雷霆炸响在苍穹之上。
沐清音的气息猛然暴涨，原本困在神王境的屏障如薄纸般被撕裂，澎湃的力量如海啸般涌入她的体内。
“劫......”
苏羽神色微微一变，抬眼看向虚空，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
他没有等到天忮之体应有的劫难，没有毁灭性的天雷，没有撕裂空间的罡风，周围安静得诡异。
沐清音跪倒在地，双手紧握着膝盖，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修为突破了桎梏，可她的情绪却越发崩溃。
她抬起头看着苏羽，声音沙哑，语气哽咽，“苏羽，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苏羽低头看着眼前的沐清音，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像针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地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清音，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让你承受这些……”
“我作为东华之主，理应在那时站出来，这些事也本该由我来做，而不是他们，更不是你……”
“苏羽，我不要你的道歉！”
沐清音却猛然推开他，通红的眼神却显得异常坚定，“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在了，王朝也好，修为也罢，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我活着，只是因为你！”
“清音...”
苏羽闭上了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的心像被狠狠揪住，抑制不住地泛起苦涩。
他曾想过，自己为沐清音带去的救赎，会在某一时刻将她拽入新的深渊。
但他没想到，这一刻来的如此之快。
……
【接下来的几月，我都待在书房，就连处理政务也是在书房进行】
【伐天一战虽然换来了魔族退缩、天谕者覆灭，但也留下了无尽的后遗症】
【民间的质疑声逐渐高涨，天机阁虽全力平息，但蜚语难堵。局势变得愈发复杂，而各地密报如雪片般涌来，字字句句皆是隐患】
此外，关于我本源殆尽一事，根本无法隐瞒，天罚与无相二派皆知】
【一时间，王朝内暗流涌动】
……
苏羽迈入归墟，这片东华王朝的禁地，充斥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寂静。
四周依旧死寂，连风声也没有。
天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冻结。
沿着荒凉的道路。
苏羽一步步走向归墟深处的古殿。
在古殿前，站着一个身形矮小的幼童，当苏羽踏入古殿的那一刻。
他便缓缓转过身来，显然是早有预料，并等待多时，“农夫，再过一阵子，我恐怕就压不住那些神帝了。”
“毕竟，你压他们太久了。”
“无碍。”
苏羽平静地摇头，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小时看着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问道：“农夫，本源殆尽，理由当场暴毙，但你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果然，成尊之人，没一个简单。”
“但按理说，你已构筑了第八种力量体系，境界理应入祖，为何至今还未突破？”
“我也疑惑至今。”
苏羽沉思片刻，随即摇头，“或许是我所构筑的信仰之力体系还不够完整，也或许是其它原因。”
“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也许……是命数吧。”小时闻言，眼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农夫，我始终不解，此次伐天，明知有祖插手，为何还要去？”
听得此言，苏羽却极为洒脱。
抬眸看去：“我不去，那谁去？”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况且，在伐天之前，我曾用因果规则窥探未来，我知道自己不会死。”
“我看到了自己的命数，依旧是百年未变，所以才敢玩命。”
小时听后沉默，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总是如此……无论多么危险的局面，你都能找到所谓的理由。”
“但我还是不明白，做到这种程度真的值得吗？”
“如今你守护的东华王朝，近一半的人都在指责你，说伐天给他们带来了动荡。而那些当初最强烈呼吁你伐天的人，也是他们。”
“说实话，再来一次，你还去吗？”
苏羽抬头望着天穹，脑海中浮现出无殇的无匹战力，陷入了沉默，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却没有多言。
“我后悔吗？”
他心中自问。
显然，答案是复杂的。
他或许后悔。
后悔未能挽回更多无辜的性命。
后悔自己没能入祖，未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王朝。
他做了他认为必须要做的事，无论后果如何，他都别无选择。
可是，当看到那些子民反过来指责自己时，他的内心也难免会动摇。
“值得吗？”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却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苏羽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疲惫。
“再试试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