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耶稣开口道:“我曾为世人带去无上荣光,只因为损害了他们贪婪的利益,所以世人将不再拥有真理。”
耶稣俯下身来,用左手点点了贺炎的脸颊,而贺炎却愣在原地,耶稣收回手,重新拄起了立在原地拐杖。
“人们折断了牧羊人的手杖,也杀死了牧羊人,可是现在的人们却想着得到真理,得到救赎。”
耶稣合上了手中的书,“十字架永远不会倒塌,我人世间的灵魂永恒地禁锢在那里,我已再无法给予世人救赎。”
越说越伤心,贺炎越听也越觉得耶稣不值得。
不知怎得,贺炎竟问了这样一句话,“您觉得,真理是什么?”
周身的云雾开始奔腾起来,原本空旷的长桥,此刻竟已浓雾朦胧,而贺炎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这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四周的雾气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安地躁动起来。
耶稣五指展开,合上的书翻开,翻过一页,书中竟流淌出了金色的光沙,如细闪的亮片一般,还没落在地上就已消失不见了。
云雾渐渐褪去。
耶稣回答道:“不因利益而拥有,不为贪婪所主宰,善者不怨,生者不死,我曾想过缔造一个这样的世界,人间也应该有乌托邦。”
“那……现在呢?”
贺炎恢复了神智,但还是开口问道,因为他想知道,恶魔共主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许久没有踏足凡间,真理一事,倒也不敢妄自断言。”
……
没有回答,是……你也不知道了吗?
还是……
……
“嗯。”贺炎点头。
“我在天国种下了真理的种子,如今它已结果,我将这颗最大的果实赠于你,愿真理与你同在。”
耶稣的书缝中生长出一丛藤蔓,末端结着一颗白色的种子,表层晕染着些许金色。
藤蔓摇了摇,种子便掉在了书缝中,耶稣伸出手,将种子递给贺炎。
贺炎看着种子,看起来似乎就是普通的花的种子,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玻璃水晶什么的,贺炎接过种子的瞬间,身后爆射出白色的光芒,贺炎回头,看见了来之前的那扇大门。
贺炎又是一惊,转头就看见了上帝,他笑着说:“很遗憾,这次天堂之旅就这样结束了,未来还有无数次机会,所以不用伤心,也不用难过,说不定你未来的某个瞬间,又来到这里了。”
……
贺炎还真挺伤心的。
但是也不算空手,最起码拿了个种子,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用。
“耶稣给了我一个种子,这个要怎么用?”不懂就问。
“把它种在你认为是真理的地方,真理会让它盛开的。”
“像耶稣那样,放在书里可以吗?”
“真理从不局限于事物,真理可以是任何东西。”
“嗯。”
说了跟没说一样。
长阶漫漫,真理的道路同样没有止境,顺着长阶往下走,回到你的世界吧!
顺着长阶往下走?
你是说这飘在空中,转过身连十层都不到的台阶?
回到我的世界?怎么回?是一脚踩空掉下去吗?
当然贺炎没问,他也不敢确定上帝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里话。
转身就走,到了最后一阶,犹豫片刻,一脚踏出,竟是平地,贺炎还没来得及震惊就不知道视线如何变换,他已经在半山腰了,抬头,不爽的眼神看着天空,还是悠悠地上山去了。
……
“主,我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对还是错。”站在长桥上,耶稣对着面前的上帝行礼。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些许迷茫,更多的还是担忧。
上帝沉默不语,内心却心事重重,这一世轮回,这一场赌局,从开头到现在短短半年时间,已经发生了太多变化,甚至于未雨绸缪无数次的上帝也有些茫然失措。
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这种未知的危机感随着希望找回天平开始变得愈发强烈。
“他在赌,我们也在赌,变数太多,我也不敢说肯定了。”
“很抱歉,请原谅我的耿直,万能的主,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我禁锢在人间的灵魂已经枯竭,因为没有真理来灌养它。”
“将真理的种子给他,无论如何,结果也不会差到哪里。”
“可是,主。”耶稣握着手中的手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空荡的回响,下一刻,四周漂浮的云雾也被敲落了,缓缓下沉。
上帝沉默许久,“如果可以,你枯竭的灵魂会因为他而重获新生。”
耶稣道:“那么,祝愿我的主。”
耶稣行礼,云雾渐浓,再次遮挡住了他的身形,世人再无法拥有的救赎,再次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存在。
……
贺炎一个人站在山上,俯瞰着小镇的景物,匆忙的人,来往的车,袅袅升起的炊烟,背后被遮挡住的落日。
当上江再次回归夜色,两边的路灯纷然亮起,湛黄的灯光高高悬挂在头顶,连成了两条光线。
成排的人家也亮起了灯光,交相辉映,像是坠入山谷的星海,在冬天的夜晚无声地喧闹着,天色渐深,寒风渐起。
幸亏是穿上了厚衣服,不然真要在这冷风里冻得上蹿下跳了。
只是左右两边的耳朵是冻得死去活来,贺炎无数次要求张霞给他买一身有帽子的衣裳,最起码能减少点耳朵受的风寒,但张霞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甚至于学校发的冬季校服,张霞也很不要脸地把上头的帽子卸了,只因为洗衣服的时候能少洗一点。
后来贺炎想着不给买有帽子的衣服也行,给我买一顶帽子,只要能护着耳朵不受冻就行,张霞还是拒绝了。
冠冕堂皇地说着:“可冷成啥样儿的啦咧?”
所以就让贺炎每天早上在上学路上冻得耳朵发懵。
简直是恨不得把俩耳朵剁了,帽子没有,就有俩受冻的耳朵,都说冬至吃饺子不冻耳朵,那饺子能代替贺炎的耳朵受冻?
俩耳朵冻得,贺炎感觉自己的大脑都要结冰了,冷风把眼泪吹得跟不要钱一样,顺着脸颊直直的往下流,袖子一擦,泪水被布料吸干了,同时也抹匀了,寒风一吹,两个苹果肌是彻底僵了。
说得要啥给啥,谎话连篇,结果就连个帽子也不愿意买,真招笑。
……
贺炎就一个人在山上,耳朵冻得通红,双手死死插在兜里取暖不愿拔出来,脸深深埋在衣服里,余光看着小镇的灯火,只觉得清冷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