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年前定西王大破月国军后,月国元气大伤,每年向大周进贡大量物产与金银。虽然偶有不服气的将士想要挑起事端,但碍于定西王重兵镇守西境,这几年倒也相安无事。大周与月国的关系,可谓是若即若离。
据传闻,月国近年来常被西沙八部欺压,月国国王曾几次致信大周请求援助,却都石沉大海。萧承晏暗自思忖,自己与月国素无往来,何来“受人之托”一说?
“本王不记得在月国有什么故交。”萧承晏直言不讳,目光如刀,直逼牧迩。
只见牧迩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恭敬地双手呈上。温少禹接过,递到萧承晏手中。萧承晏接过一看,不禁怔住。这枚玉佩极为眼熟,乃是一方雕工精美的羊脂玉祥云佩,上还刻着小小的“珏”字。
萧承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此乃我大周镇国将军东方珏的贴身玉佩,何故在牧迩大王子手中?你说受人之托,莫非是受我镇国将军之托?他如今何处?可还安好?”
这一年有余,萧承晏无时无刻不在寻找东方珏的下落。他深知战场刀剑无眼,东方珏音讯全无,凶多吉少。然而,东方芪曾说过一句话,他极为认同:不见尸骨,便不信东方珏已不在人世。
此刻,萧承晏再难抑制内心的激动,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
牧迩神色平静,不疾不徐道:“殿下大可放心,镇国将军正在我月国做客。他托我转告,他安好无恙,请殿下勿要挂怀。”
萧承晏眉头微皱:“既然我大周镇国将军尚在人世,为何不归?”
牧迩轻叹一声:“他受了伤,行动不便。更重要的是,他怀疑大周朝中有人通敌叛国,致使前年冬天那场大战惨败。故而,他暂时不便回朝。”
这番说辞令萧承晏半信半疑。玉佩确是东方珏的无疑,但东方珏是否真在月国,又是否被扣押,仍需细细思量。
萧承晏决定试探一番:“如此说来,是牧迩大王子救了我朝镇国大将军?不知大王子此行,有何要求?”
既然东方珏在他们手中,月国定会借机谈些条件,否则又怎会轻易放人?
牧迩也不掩饰:“两月后,月国将对西沙用兵,希望大周能伸出援手。”
萧承晏沉吟片刻:“此事本王暂时难以应允,但本王会如实禀告父皇。还请牧迩大王子在我大周多留几日。”
牧迩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急,在下静候雁王殿下的佳音。”
安顿好牧迩,萧承晏吩咐温少禹密切关注其一举一动。待整个驿馆大厅只剩下他二人,萧承晏紧握玉佩,眉头紧锁。他认识的东方珏向来智谋过人,岂会被小小月国拿捏?
“你我都曾与镇国大将军共事,你可信月国人扣押了阿珏?”萧承晏问道。
温少禹沉思片刻:“以镇国大将军的能耐,卑职难以相信。然而,若真如月国大王子所言,镇国大将军伤重难行,或许也未可知。”
萧承晏摇头:“月国人仅凭一枚玉佩,难以令本王信服。若阿珏当真在他们手中,依他的性子,定会设法亲笔一信。如此方能令人信服。”
“殿下慧眼如炬。”温少禹赞叹道。
萧承晏眼中眸光一闪:“唯一的解释是,阿珏确实去过月国,但此刻绝非在月国人掌控之中。牧迩大王子意图借此与我朝谈判,无非是想夺回被西沙抢走的雅尼罗河。此事,本王必须尽快派人核实。”
“是派明镜司还是天机阁?”温少禹问道。
“此事交由天机阁最为妥当。恰巧前不久本王已派天机阁的朱雀楼去西境盯梢定西王。你即刻修书一封给冰澈,令她亲赴月国核实镇国大将军的消息。”萧承晏果断下令。
“卑职遵命!”温少禹应声而去。
不管月国大王子之言是否尽实,萧承晏至少确认了一件事:东方珏仍在人世。这个消息,或许是这世上唯一能让东方芪真正欣喜的了。
萧承晏起身,决定亲赴市集,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东方芪。他相信,这个消息定能驱散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
东方芪步入市集,目光如电,直奔越州美食铺面而去。铺面前熙熙攘攘,挤满了慕名而来的食客。然而,东方芪的眼睛却如鹰隼般敏锐,一眼便锁定了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约莫四十余岁,虽身处闹市,却自有一番贵气。他并未如寻常伙计般忙碌奔走,反倚坐一角,目光游移,似在人群中搜寻什么人。东方芪眉头微蹙,心中暗自盘算。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游鱼般挤入人群,悄然来到男子耳畔,低语几句。霎时间,男子面色骤变,如乌云蔽日。他一把拉过那人,匆匆向一处偏僻角落行去。东方芪眼中精光一闪,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她当真不愿见本王?”越王压低声音,语气中难掩失望与愤怒,“你亲耳听她如此说的?”
那人低头应道:“回越王殿下,千真万确。皇后娘娘说,眼下有人盯梢,不便相见。她还恳请您尽快返回越州。若让人发现您无诏入京,怕是想回去也难了。”
越王冷哼一声:“梁王已经逃离,我与惠儿的事,我那皇帝兄长迟早会知晓。正因如此,本王才想在皇帝还没知晓前带她一同离去。”
东方芪听闻“惠儿”二字,心中了然。惠儿正是奚皇后的闺名。看来,这位越王与皇后之间,果真藕断丝连了这么多年。
那人又道:“属下观皇后娘娘,似是舍不得大皇子。昨日太后宣大皇子入长禧宫,说是思念孙儿,便没让他参与这次斗茶盛会。”
“本王管不了那么多了!”越王猛地一拍桌案,“本王冒着天大的风险从越州赶来,就是要带惠儿走的。你去告诉她,就说本王在市集后的林子里等她。不管用什么法子,你都要让她来见本王一面。”
“属下遵命!”那人应声而去。
东方芪将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心中冷笑。这不仅证实了她先前的猜测,更坐实了越王与奚皇后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虽然她此刻迫切想要追问长庆侯府之事与他们是否有关,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决定再等一等。毕竟,他们二人即将见面,这场好戏,她还是要看的。
东方芪心思急转,已有妙计。既然他们要见面,她便不会让这场相会平平无奇。她已想好了让谁来观赏这出大戏,也好为日后留下目击之证。
想罢,她凑近细雨耳边,轻声吩咐道:“去请照阳长公主和韩贵妃来。就说我在市集后的小林子发现了一处美景,摆了些茶点,邀她们来赏景看戏。”
细雨闻言,面露迟疑:“郡主,此举是否妥当?若真如此,奚皇后的名声怕是要彻底毁了,也会让陛下颜面无光啊。”
东方芪淡然一笑:“我总有种直觉,对于奚皇后和越王之事,陛下怕是心中有数。我并未广邀他人,只请了陛下的亲妹妹和一位妃子,无妨的。”
细雨领命而去,东方芪又转向轻云:“你去市集上搜罗些精致茶点,再寻些越州岩茶来。这样的好戏,自然要配上越州的岩茶才更有滋味。”
轻云应声离去,东方芪则静立原地,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