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陈铁柱那一直如紧绷弓弦的心弦,终于稍稍有了一丝松动,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
有关那两个胆大包天绑架女儿的敌特分子,传来了振奋消息,称已找到诸多线索,相信不久之后便能将其绳之以法,一网打尽。
而救了女儿性命的恩人,身份已然明晰,正是其部下叶长征之子 —— 叶卫东。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叶卫东明明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救了陈红舞一命,此事引得全京城上下都在找他。
而且据那个叶卫东的同学说,那天他也知道了全城都在寻找他这个英雄,为什么他却不来露面,而是悄无声息地奔赴乡下插队去了呢?
陈铁柱暗自思忖,此事恐怕就连叶卫东的父亲叶长征都毫不知情,否则,以叶长征的行事风格,定会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详情。
收到这一消息后,陈铁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惋惜之情。
叶卫东既已远赴那偏远山乡插队,京城与插队之地仿若隔着万水千山,天南海北,遥不可及。
若此刻他仍在京城,陈铁柱夫妇定会满怀感恩之心,亲往登门拜谢,将那满腔感激之情毫无保留地倾诉于恩人面前,绝不让这份谢意有半分延误或缺失。
正思忖间,陈铁柱脑海中仿若灵光乍现,一个念头如流星划过夜空般油然而生:
既然叶卫东远在他乡,难以当面致谢,那能否转而向其父母表达这份诚挚心意呢?
叶长征正好是他的手下,这层紧密关系似乎为致谢开辟了一条可行路径。
但陈铁柱并没有跟陈红舞说叶长征是他手下的事,而是说道:
“丫头,既然那个叶卫东下乡插队去了,一时难以找到他本人,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他的父母吧,我们得了人家的恩情,向人家父母当面说声感谢,还是很有必要的。”
岂料,陈红舞听闻父亲这一想法,瞬间情绪高涨,坚决反对将这份本应属于叶卫东的感激之情转嫁到他父母身上。
提及叶卫东的父母,陈红舞积压许久的愤懑便如开闸洪水,滔滔不绝地宣泄而出,言辞激烈地数落起来:
“爸,您可千万不能如此行事!那叶卫东分明那般出类拔萃,能力超群,品德高尚,心地善良。
可他的父母却对叶卫东同学并不好,太偏心了!咱们若是要感谢,就冲着叶卫东本人,绝不能让那对偏心的夫妇坐享其成!”
陈红舞小脸涨得通红,眼神中满是愤慨。
陈铁柱夫妇望着女儿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对视一眼,虽嘴上连声应和,连连点头称是,口中念念有词地安抚着陈红舞,说定会依她所言办理,可心底却仿若蜻蜓点水,只是浮于表面,并未真正将这话放在心上。
陈红舞何等聪慧敏锐,一眼便看穿了父母的心思,知晓一时难以说服他们,心中愈发恼怒,气呼呼地转身回她的闺房去了。
那背影似带着几分倔强与不甘,“砰” 的一声甩上房门,震得屋内空气都微微颤抖。
待陈红舞转身回房,房门紧闭之后,夫妇俩压低声音,小声嘀咕起来,依旧在心中暗自盘算着该如何向叶长征夫妻妥善致谢。
夏露率先轻声细语说道:
“老陈呐,你说这事儿巧不巧?救舞儿的恩人,居然是那个叶长征的儿子。叶卫东这孩子咱是无论如何都得好好酬谢一番的。
可我寻思着也不能全然听从一个孩子的话,你是不是也得抽空寻个恰当时机,跟叶长征好好通通气儿,探探他的口风?”
陈铁柱微微颔首,一脸深表赞同的模样,说道:
“嗯,你所言极是。我心中亦正反复琢磨此事,确需找个合适时机,与叶长征好好聊聊。
虽说我还未曾与他家那孩子谋面,但平日里也曾听旁人偶尔念叨过几句。我听说他家那俩儿子自幼便开始接受严苛的军事训练,尤其是他家那个二儿子,风雨无阻,从未有过丝毫间断。
如此看来,也就不难理解为何那孩子能在敌特分子开枪的千钧一发之际,机敏闪躲,毫发无损了。
那般危急关头,若无过硬的军事素养与果敢反应,决然难以做到!”
说着,陈铁柱微微眯起双眼,似是在脑海中努力勾勒叶卫东的英勇无畏模样,旋即又轻轻摇头,满脸皆是疑惑与惋惜之色,
“只是,我实在难以想通,这孩子既有如此扎实深厚的功底,叶长征为何让这孩子去下乡插队而不让他去当兵呢?”
夏露轻轻叹了口气,神色间亦透着丝丝遗憾,轻声附和道:
“还能为何?不就是舞儿所言,那叶卫东生性老实本分,在叶家不受待见罢了。
叶长征夫妻这心思呐,确实有些偏心了,不过,他们也是无奈之举。
一家有三个孩子,总得有一个孩子响应国家号召,奔赴乡下插队,做父母的,面对国家政策,确实左右为难,何况他还是通过抓阄这一办法决定的。”
言语间,夏露虽对叶卫东怀有几分同情之意,却也对叶长征的决定表示了理解与体谅。
陈铁柱却长叹一声,说道:
“其实,我们军官的孩子,像叶长征这个级别的,两个孩子都去当兵亦是可行之事,并无不可。
不过,他让一个儿子去下乡插队,那也是他叶长征思想积极进步的体现。
对于此事,我们就不必过多去深究理会了。对了,丫头与小方都回来许久了,我们怎的竟忘记问那个叶卫东去往何处插队了?”
夏露满脸惊讶之色,看向陈铁柱,嗔怪道:
“之前一直是你跟舞儿在交谈,我还打算问你呢,闹了半天,那个叶卫东去了哪里插队你都还未曾问起吗?”
陈铁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着说道:
“嗨,我一听说那孩子是叶长征的儿子,就一直在思索此事太过蹊跷巧合,为何会恰好是他家的儿子救了丫头,而叶长征却还未向我汇报详情,一时疏忽,竟就忘记问了。
要不,你进女儿的房间里去瞧瞧吧!”
“你呀!” 夏露佯装嗔怒,伸出手指轻轻指了指丈夫,转身便朝着陈红舞的房间走去。
房间没有锁门,夏露推开门进去,陈红舞竟没有发现。
此时,她正全神贯注地在给叶卫东写感谢信,那写好叶卫东收信地址的信封,正端端正正地摆放在书桌上。
夏露悄然走到女儿身后之时,沉浸于书写中的陈红舞竟毫无察觉。
正当夏露欲开口呼唤陈红舞之时,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那个信封上。
这一眼,却令她如遭雷击,震惊得呆立当场。
只见上面写着的是:“湖南省桃海县天河公社青山大队,叶卫东收!”
天啊,世间竟真有如此巧事?
那个叶卫东去插队的地方,竟然恰好是她夏露的出生地,是她亲娘家所在之处!
虽说她被卖之时,年仅六岁,但儿时的诸多记忆却如繁星点点,至今仍在脑海中闪烁。
十多年前,她也曾心生思乡之情,打算回娘家一趟,甚至已写好信件,可因种种缘由,最终无奈放弃。
不仅如此,自那之后,她竟长达十多年都未再与娘家人有过联系。
这一连串惊人的巧合,如同一团团迷雾,笼罩在夏露心头,令她满心疑惑,思绪万千。
她当机立断,悄悄退出陈红舞的房间,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什么,来到外面的客厅。
陈铁柱见妻子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色,赶忙急切问道:
“问到了吗,那叶卫东去了哪里插队?”
夏露并未在第一时间作答,而是神色凝重,表情严肃地说道:
“老陈,那个叶卫东的事,你还是暂且不要着急对外公布,更莫要着急去找叶长征了。”
“什么意思?女儿这么快就说服你了?” 陈铁柱满脸不解,眼神中透着疑惑。
夏露连忙神色凝重地解释道:
“不是,是我突然觉得女儿为何会遭人绑架,而叶卫东明明做了好事却又不主动报告,这里面或许隐藏着一些我们尚不知晓的缘由,或许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复杂。”
听夏露如此一说,陈铁柱亦如被触动了敏感神经,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以他如今所处的地位,需考量之事纷繁复杂,数不胜数。
毫不夸张地说,他家的家事,有时亦无法单纯以家事论处,牵一发而动全身,需慎之又慎。
“露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仔细与我说说。”
“老陈,那个叶卫东下乡插队的地方,竟然是我亲娘家,你想过为何会有这般巧事吗?”
“桃海的青山村?”
陈铁柱也难以置信,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