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一点点蒸发在空气中,枝头的鸟鸣一声更比一声清脆。
火红的太阳破开云层,整个世界明亮了起来。
城门被打开,月光城的兽人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准备今天的打猎。
林峰看着周围渐渐热闹起来的森林,默默收回了飞船。
他已经明白,今天,妍妍不会来了……
他一路冲进了城,在每一个路过的大街小巷,仔细寻找着,却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不愿意跟自己走,那她会去哪里呢?
这茫茫兽世,即便失去所爱之人,她还是准备留下吗……
又或者,她已经走了,去了一个,自己根本找不到的地方……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对自己撒过谎,一想到这里,林峰心中的那份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一路穿过集市,朝着王城的方向跑了过去。
明明昨晚,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吃饭,还在笑着讨论,去到蓝星之后,白冰白苏要怎么样生活。
可何仅仅一夜之间,她就改变了主意,不愿意跟自己走了。
林峰不明白,他也不理解,他一定要找到她,好好问一问……
当林峰跑到她石屋门前的时候,发现白迟正站在门口,轻轻敲着屋门。
见他来了,白迟有些惊讶的问道,“老峰,这么早……你去哪儿了??”
“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整个人气喘吁吁,发丝也有些凌乱,显然,是从什么地方跑过来的。
林峰没时间跟他废话,直接越过他,敲响了屋门,“妍妍,你在里面吗?”
“妍妍,在吗?你在吗?”
“嗷……嗷……”
“嗷呜……”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房间里传来两个低低的呜咽声。
白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个人同时推开了屋门。
屋里空荡荡的,所有的一切都整整齐齐,井然有序,根本就没有她的身影。
白冰和白苏正守在门口,眼里挂着晶莹的泪,见门开了,就不顾一切径直要往外面冲。
白迟眼疾手快,把他们捞了起来,控制在怀里。
林峰看着屋里空荡荡的一切,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才想起昨晚吃饭时,她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美食,说是告别这里的最后一顿饭。
还因为自己的腿不好,送了自己一对她亲手做的护膝。
所以,她所做的这一切,难道,真的是为了和自己告别吗……
妍妍走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就连白冰和白苏……都舍下了?
林峰听不懂白冰和白苏说的话,但白迟听懂了。
他们说,母兽,走了……
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走了?你们是说……妍妍走了?”
白迟看着怀里两张泪眼模糊的小脸,有些不理解。
“老峰,你见到妍妍了没?又去哪了……看给崽崽们急得。”
林峰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整个人不知所措,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白迟微微一愣,从他的表情,和两个小家伙疯狂的动作中,才渐渐明白过来。
“老峰,不好……她可能……”
所有人都只顾着庆祝,也许大家都忘了,除却那一身恐怖的力量,她只是林妍妍。
只是一个雌性。
她背着赤璃和白凛的命,活着的每一天,都痛苦至极……
“老迟,快!快派兽人去找!”
“让城里的所有兽人都去找!”
林峰反应过来,眼里的慌乱毫不掩饰,忙招呼白迟去找。
“她现在可能还没走远!”
“就算把月光城翻一遍!也一定要找到她!”
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原来自始至终,她都没从那夜的大雪里走出来。
她这一走,绝对会出事的。
白迟从来没见过他紧张成这个样子,也知道事情不简单,忙答应道。
“好!我现在就去!”
“我现在就召集月光城所有兽人去找!”
“老峰你别急,一定能找到她的!”
说完,就把白冰白苏放到他怀里,转身化成兽形,飞速跑走了。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狮吼,响彻整座月光城,护卫们听到声音,匆匆朝着王殿汇集。
白冰白苏没了束缚,轻易挣开了林峰的手,朝着外面狂奔出去。
可出了门,它俩就傻眼了。
四处都是雪化后泥泞的一片,到处都是脚印,空气中,也再也没有一丝属于母兽的味道。
他们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
白冰挥着小翅膀,在空中盘旋几圈,不断发出呜咽,看得林峰一阵揪心。
白苏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找了处山丘,爬到了最上面,静静注视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也许,母兽是去找父兽们了吧……
林峰将它们带上,驾驶飞船一路朝着月光城周围去找了。
————
“老迟,怎么样?找到了吗?”
整整一上午,城里城外都被翻了个遍,林峰满头大汗,抱着最后的希望,去王殿问白迟。
白迟坐在王殿前的石阶上,不断有兽人前来汇报。
可无一例外,从昨晚到现在,偌大的月光城,根本就没兽人见过她。
白迟叹了一口气,劝道。
“老峰,你也知道……凭妍妍的实力,她要是想走,我们找不到她,更拦不住她的……”
林峰哪里不明白,可他担心的,不是她离开那么简单。
而是,她已经对活着,没有希望了。
如果自己找不到她,那将会永远失去她……
“老迟,找人问!问她这两天,都见过谁!做了哪些事!”
“将那些兽人都找来!”
“或许,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林峰话音刚落,小乖和狼银就跑了进来。
他们刚得到消息,说妍妍不见了,怕发生什么事了,就立马赶了过来。
“林峰爷爷,姐姐她……没和你一起走吗?”
小乖一进来,就见两人紧紧皱着眉,面色焦急。
而白冰和白苏,正蹲在林峰脚边,圆滚滚的泪珠不断往地上砸,看起来可怜极了。
“白冰白苏……怎么了?”
林峰见到他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拉住小乖询问。
“小乖,这两天你没有见过妍妍姐姐?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有没有说……她要去哪里?”
小乖将昨天的事,一字不落都告诉了林峰。
狼银见状,也把妍妍去过他那里的事都说了出来。
可他们只知道她要走,却不知道,她会独自一个人离开,更不知道,她会去哪里啊……
“对了……龙宁!”
狼银突然想起来什么,忙提醒道,“我见龙宁一直跟着她,也许……他会知道妍妍去哪了!”
林峰一听这话,仿佛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龙宁?”
“是……那个年轻的龙族兽人?”
“白迟,快!龙族是不是还没走!”
“快把他找过来!”
白迟一听,二话不说跳起来,亲自往龙族所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就在刚才,乱哄哄的一堆,卓昆好像还派了一个龙兽来辞行,他当时正急得不行,所以并没有在意。
谁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只希望自己能赶得及,在他们离开之前找到龙宁。
趁这点间隙,林峰详细询问了小乖和狼银,却只得到……她早就预备好了独自离开的事实。
那些无父无母的小兽人,她一个个都安顿好了,让小乖好好照顾他们。
就连狼银和白迟的伤,她也都治好了。
就连那些马上就要成熟的麦子和土豆,她也教食草类兽人,怎么收获,怎么去种植,怎么去生存。
这一切,她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城墙重铸,神柱被修复,身为兽神,她能为这个兽世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
那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做她自己的事了……
林峰再也等不及了,冲出了王殿刚要开飞船准备亲自去找龙宁。
就见白迟,远远跑了过来。
可他只是一个人,身后,并没有那个叫龙宁的兽人。
林峰忙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
“人呢?”
“怎么没跟你过来?”
白迟垂下眼睫,轻轻叹了口气,“我到的时候,卓昆还没走,他说……”
林峰:“说什么?”
白迟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说出了口,“他说龙宁,从昨天晚上,就消失了……”
“他和龙族兽人整整找了一晚上,没找到他。”
“如果日后有他的消息,卓昆说,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什么?”这样的结果,倒是林峰万万没想到的。
那个叫龙宁的兽人,一定知道妍妍去哪了,可是连他也突然消失了。
这兽世,那么大,他要怎么找,才能找到她啊……
————
之后的几天,林峰不甘心,驾驶飞船,几乎找遍了这兽世的每一个角落。
可都一无所获。
她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给世人一点踪迹。
白迟独自守着月光城,照顾着白冰和白苏,一日又一日。
从前,他总觉得白凛可怜,没有母兽,又从小被父兽嫌弃。
可现在,当两个小家伙无论刮风下雨,日日等在城门上的时候,无数次,他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不要他们,偏又让他们体验到了来自父兽母兽最热烈的爱意。
再一下子……全部夺走,让他们成为两个没有人要的幼崽。
他们再也不笑了,也不好好吃饭,只是守在城门上,在高空呼啸的冷风里,孤独地守望着远方。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
直到有一天,龙宁突然回来了。
当他出现在墨龙城门口的时候,卓昆差点没认出他。
他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一双眼睛死寂无神,看起来,像是在沙漠里走了足足一个月。
“龙宁,你……这是怎么了?”
卓昆实在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全身上下毫无生气的兽人,会是龙宁。
要知道,以前他可是整个龙族最有活力的一个兽人,一天到晚不消停,就像个永不熄灭的太阳。
让每一个接近他的兽人,都能感受到希望和力量。
龙宁没说话,那双龙族漆黑深邃的双眸,就像蒙了层灰一样,让人无法窥视,心生绝望。
见他不说话,卓昆骂了一句,“说啊!滚哪去了!还知道回来?”
卓昆瞪着他,抬脚比划了半天,实在没找到能踹下去的地方。
“你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吗!混小子,要不是看你虚,我今天真想抽死你!”
好半天,龙宁才抬起头看向他,眼眶红红的,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他的声音干枯沙哑,每说一个字,便带着撕裂般的痛苦。
“城主,她死了……”
卓昆愣了两秒,“谁死了?”
“你说谁死了?”
龙宁握着手中一块碎裂沾血的红色兽皮,跪在了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天,在金色的麦田里,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龙宁至今,仍然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说,她要去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如果龙宁能找到她,就帮她一个忙。
龙宁找遍了整个兽世,终于在三天前,找到了那个开满桃花的地方。
他一路走进去,本以为会看到岁月静好的一幕,却不想。
亲眼见证了她狐尾尽断,耗尽骨血,再灰飞烟灭……
神不会死,那是因为神的死亡,要承受这世间最痛的代价。
她是怎么死的,龙宁根本不敢再去回想一遍。
他只记得,那天的桃花很美,很美很美……
她最后的笑容,和漫天纷飞的桃花融在一起,吹向了兽世的每一个角落。
而她最后,要自己帮她的做的那件事。
仅仅,只是向所有兽人,撒一个谎而已……
“龙宁!你怎么了?”
“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卓昆还想追问他什么,龙宁却再也不愿意说一个字了。
她没死,神永远不会死,她会守着自己的子民,直到天地的尽头……
————
与此同时,在那片开满桃花的地方。
白凛是被脸上不断掉落的花瓣,砸醒的。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湛蓝色的天空,下满了粉色的桃花雨。
飘飘扬扬,随风摇曳。
清新好闻的芳香包裹着他,身上覆满了花瓣,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