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是缥缈宗五年一度的招新大典。
此时的天还微微亮,缥缈城外就已经排起了两条长龙,一条是正待进入城中的人,而另一条则是一群马夫牵着马车,等着给城门口的守卫交一笔马匹的饲养费用再将马车寄存在城外。
由于每一届招新大典人流量极大,城中在十日前便已不让马车入内,这几日甚至已经派了一些弟子在城门口维护治安。
“妹妹,可还能坚持住?若是累了,可靠在姐姐身上歇会儿。”林婉回头看着牵着自己衣袖的女童。
“不累,姐姐你喝口水。”六七岁的女童身着粉裙,瘦削的小脸紧绷,将手上的水壶递给林婉。
“哈哈哈,悦儿,你姐姐方才喝过,不必怕这周围的人,你看,大家都在排队,对你并不会有恶意。”林母将手放在林悦的头上,爱怜地摸了摸。
林父是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他上前一步,将林悦抱起举高了些,“悦儿,你如此低头再看,是否还会怕?”
林悦被陡然升起的视野吓了一跳,慌忙拉住姐姐抬起的手。
“爹爹,爹爹,快些放我下来。”林悦看了看周围,此处排队的人极多,有如她一般大的孩童,还有比他们大几岁的孩童,还有一些跟随的父母或者随从,此时都抬头或惊讶或调笑地看着她,心中无奈,她早已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哪里还会害怕人群,只是突然被众人围观,还是会有些不自在。
“好好好。”林父原想再举一会儿自家小女儿,奈何林母的手已经掐在了他腰间的软肉上,只能将林悦放下。
林悦双脚刚一落地便赶忙躲到了林婉身后躲着,生怕林父再来一遭。
“悦儿,你如今已经是我妹妹了,爹娘和姐姐都会保护你的,没人可以再伤着你了,不怕哦。”林婉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尽力安抚。
林悦抬头看看姐姐和林父林母三人,他们脸上都带着和煦的笑意,温柔地看着她。心中一暖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奈,自从被爹娘收养之后,再也没有吃不饱、穿不暖了,他们待自己犹如亲生的一般,自己哪里还会害怕。
她无奈地低低应了一声,“嗯,悦儿晓得的。”
三人看着林悦低垂的脑袋,都不由自主轻叹了一口气。
原本林悦不过是一个乞子,但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三四岁大的孩子当初遇到林婉被拐子抓住的时候,还能想法子将林婉救下,甚至差点被愤怒的拐子打到没了气息。
那时的林家正为大小姐的失踪忙得焦头烂额,哪成想大小姐突然一身灰土地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回来了,哭着让父母快快将她的救命恩人救回来。
后来林家才得知,这个林婉的小救命恩人,是一个乞讨的老婆子在山间捡的,老婆子心善,不忍心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就这么夭折,就咬牙带着她,辛苦将她拉扯到三岁。但是在半月前被一个刚从赌坊中出来,输红了了眼的赌徒一脚踢在心口,没挨过三日便去了。
这个小小的孩童在老婆子的尸首前守了三日,才惊觉原来自己的婆婆是去了,也不知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挖出一个浅坑将婆子堪堪埋葬的。
自此这个孩子便独自一人开始沿街乞讨,几乎吃不到什么东西,实在饿极了就去刨点草根,再去河边喝个水饱。
林婉被拐子拐走前,正巧遇见林悦小小的一个缩在街角躲风,衣不蔽体,衣服几乎是几块破布挂在身上。林婉哪里见过这么可怜的孩子,便让贴身的丫鬟买了些衣物和吃食送去,就这么个一时的恻隐之心竟被林悦视作救命之恩,拖着瘦弱的身躯拼死在拐子手中救下了林婉。
林家夫妇和林婉都极其喜欢这个安静又懂事的孩子,商议之下将她收为二女儿,起名为林悦。
只愿她的后半生能过得幸福顺遂,心中常怀欢悦。
林悦在林家呆了三年,一直都安静有礼,也开朗了不少,但是他们总是时刻担忧,幼时的记忆会不会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些阴影。
林父看着小女儿头顶,心中开始担忧,今日他带着姐妹二人来参加缥缈宗的招新大典。不论是姐妹二人何人入选,他都很担心,修仙一途不易,更何况他家的两个娇女。
再者,听说修仙者易生心魔,这林悦幼时的遭遇可不就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心魔源头吗?
“悦儿,你若是入选了,可是要离开爹娘独自修行了。”林父心生退意,在林悦面前蹲下,想再确认一番。
“要去。”林悦此时倒是坚定地点头,婆婆告诉过她,一定要抓住一切机遇变强,只有变强了才能够守护好心中重要的人。她已经失去了婆婆,现在一定要护好姐姐和爹娘。
“爹爹,我也会护好妹妹的,别担心。”林婉自觉身为长姐,有义务保护妹妹,若是有机会修行,也能更好的庇护家族,让爹娘更轻松些。
“刘伯,如今这仙宗这么好入了吗?”
四人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男童的嗓音,林悦既然皱眉看去,对方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几人心中清楚,就是指的他们。
“那必然是有门槛的,得有资质才可。”刘伯赶忙回答自家少爷的话。
壮硕男童撇了撇嘴,看着林悦一家四人温馨的氛围,心中的不悦更甚。凭什么他爹娘只派了刘伯跟着来,明明之前已经答应他了的,临时爽约,对他这种拜入宗门的大事根本就不重视。
“那是我想多了,听他们的话,我还以为是个人都可以选上呢。”壮硕男童阴阳怪气,他心中也明白,自己不该在此处树敌,但是他就是看不惯他们一家子和谐的场面,实在是忍不住便开口了。总不能他运气这么差,随便找个茬都能找到天资极高的天才吧。
林父林母皱眉,若是刘伯出言讥讽,他们便可以辩驳两句,但是对方一个孩童,他们俩反倒不好对他加以指责。
“妹妹,快捂住耳朵,好奇怪,没想到缥缈城中的恶犬叫起来的声音,也如我们那的难听呢。”林婉两手虚虚搭在林悦的双耳上,秀气的眉头微皱,仿佛实在是为声音困扰。
“姐姐,别怕,恶犬叫不了多久的,怕是没两日便会被城门口正义的仙师处理了。”两姐妹互相捂着耳朵,眼神却直直地与壮硕男童对视。
壮硕男童哪里不明白恶犬指的是他,他心中涌起一股怒意,正想上前理论,刘伯眼疾手快拦下了自家少爷,他附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这男童突然就安静下来,冷眼瞟了姐妹二人一眼就转过身,不再言语。
刘伯冲林父林母点头,轻轻鞠了个躬,“小少爷顽劣,见谅,见谅。”
林父林母只回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