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对裴泽言急切的询问,陆淮砚并未立刻给出答复。
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转身迈步走向放置于营帐中央的那张案桌。案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张详尽的地形图,旁边还有一堆细腻的沙子,乃是用于推演战略战术所用。
陆淮砚站定在案桌前,目光紧紧凝视着那张地形图,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许久,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楼宇宁终于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焦急与忧虑,只见他面色凝重地沉下声音缓缓说道:“将军初至此地,对于当前战情的了解恐怕未必能够做到面面俱到、准确无误啊。”
“虽说咱们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庆功宴,看起来似乎是胜券在握、形势一片大好,但实际上那也仅仅只是表面现象罢了。真实的情况却是,这边关之地的局势仍旧不容小觑、充满变数呢!”
“以我的看法而言,此次我方好不容易才艰难取得的这场胜利,说不定其实就是敌方精心设计并故意抛出来的一个诱人鱼饵,其真正目的无非就是想要借此来试探一下我方的实力深浅以及兵力部署等关键情报。”
听到这话,原本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杨进武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紧接着便满脸难以置信地失声追问道:“什……什么?你竟然说我方阵营之中可能存在细作?这怎么可能呢!”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他的嗓门不自觉地拔高了好几度,震得周围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一旁的孙老四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虽然习惯了杨进武的大嗓门,但也没好气儿地狠狠瞪了杨进武一眼,并低声呵斥道:“你这么大声嚷嚷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被孙老四这么一吼,杨进武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有些过激了,一时间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烧,神色变得颇为尴尬起来。
但他心里还是颇有些不服气,嘴里小声嘟囔着反驳道:“我不过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嘛,再说了,我也没肯定就一定有细作呀……”
“未必,我此次前往边关的行程并未特意隐匿,若当真存在细作探子,探得此消息倒也并非全无可能。”陆淮砚微微皱起眉头,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后半段路程所遭遇的那些土匪。
“我在奔赴边关途中,行至后半段时曾数次遭逢土匪拦截劫持,但当他们瞧见我方乃是正规军伍之后,便即刻如鸟兽散了。”陆淮砚面色凝重,继续向众人讲述着那段经历。
许云初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当时我便觉着颇为怪异,这些土匪行动起来仿若早有筹谋规划,进退之间显得极为训练有素,全然不似寻常匪寇那般散漫无章。”说罢,她不禁摇了摇头,显然对这般情形感到十分诧异。
陆淮砚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道:“然而,其中却有一处疑点不容忽视。当日两军对阵之际,敌方将领那惊惶失措之态绝非伪装能够做到,且他们在此战之中折损了数万精锐士卒亦是不争事实。因此,这整件事尚需进一步详加查证核实,方能定论。”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愈发严肃冷峻,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枫!”陆淮砚转头朝着身后唤道。
只见青枫身形矫健的自暗处走出,拱手抱拳应道:“将军!”
“速去彻查此事,务必将其中缘由探查清楚!”陆淮砚下达命令,语气斩钉截铁。
“是!”青枫领命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待其离去之后,众人也随之散去。陆淮砚则亲自护送许云初返回营帐,一路上两人皆沉默不语,各自陷入沉思之中。
走着走着,二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几乎同时开口出声……
“你觉得细作是谁?”
“你在想什么?”
两人相对而立,目光交汇间,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微笑。许云初轻轻地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些许倦意,声音也变得软糯起来:“你先说吧。”
陆淮砚稍作思考后,缓缓开口问道:“你对于你父亲所遗留下来的那些旧部,了解程度如何呢?”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
听到这个问题,许云初猛地一惊,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眼前的男子。她那原本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显然,她完全明白了陆淮砚话中的深意。
沉默片刻之后,许云初轻轻咬了咬嘴唇,微微低头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抬起头来,轻声说道:“除了大胡子叔叔、孙老四以及裴将军之外,其他的人我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罢了,并不能算得上十分熟悉。”
说完这番话,她不禁又将目光投向了陆淮砚,似乎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或者指示。
然而,陆淮砚并没有立刻接着往下说。
毕竟这一切都还只是他心中的一种猜测而已,尚未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其真实性。于是,他决定暂时先按下不表,等待进一步的调查结果。
紧接着,陆淮砚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语气略微加重了一些说道:“关于你爹娘的相关消息,我会吩咐青枫明天整理好交给你。其实今天在营帐里面的时候,我本就打算告诉你这些情况,但后来考虑到诸多因素便没有再提。现在看来,恐怕裴将军的手下可能藏有‘耗子’(奸细)啊!”
听完陆淮砚的安排,许云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和接受。
她心里非常清楚,陆淮砚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意,而且当前军队内部确实存在着发生变故的可能性。
所以,不管他最终会作出何种抉择,自己都一定会毫无保留地给予他足够的信赖和坚定不移的拥护。
“那……我这便先进去啦。”许云初轻声说道,语气温婉而轻柔。
“好的,我就在这儿目送你进去之后再转身离开。”陆淮砚微笑着回应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说罢,许云初微微颔首,然后挥动着手臂向陆淮砚道别后,便迈着轻盈的步伐径直走向营帐内。
陆淮砚静静地站在原地,视线紧紧跟随许云初移动的身影,直至看见她伸手轻轻拉起门帘,缓缓走进营帐之中,方才放心地迈开大步离去。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怀玉一直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许云初归来。
由于时间已经很晚了,而许云初却迟迟未见踪影,怀玉心中担忧不已,根本无法安心入睡。此刻见到许云初终于踏入房门,原本困倦不堪、迷迷糊糊的她立刻精神一振,动作利落地从床上起身,迅速跑去为许云初准备洗漱用的水。
“怎么还没有歇息呢?我不是早就嘱咐过你,如果我回来晚了,可以先自行就寝吗?”许云初一边说着,一边略带倦意地走到水盆前开始洗漱。
经过一天的奔波劳累,此时的她确实感到十分疲惫。
“没关系的小姐,您尚未归来,奴婢实在放心不下,哪里能睡得着呢。您快些洗漱完毕,早些安歇吧。”
怀玉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周围的物品,关切地对许云初说道。待许云初洗漱结束,褪去外衣爬上床榻后,怀玉又细心地替她整理好床铺,确保一切妥当无误。
“好了,您好好躺着,奴婢去把蜡烛吹灭。”怀玉说完,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烛火熄灭。
随着烛光的消失,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寂静之中。
然而,就在这片静谧的氛围里,半夜时分,许云初却突然间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梦中那可怕的景象——父母遭遇了不测,惨状仍历历在目,仿佛刚刚真实发生一般。
她惊恐万分地坐起身来,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随时都有可能夺眶而出。
怀玉也被许云初的动静所惊醒,她急忙翻身下床,快步来到许云初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许云初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小姐莫怕,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有奴婢在这里陪着您呢。”
躺回床上的许云初却好似没了睡意,就这么睁着眼,一直到天亮才微微有了几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