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相礼一看金丞来了,马上转身和他行了一个军礼道:“属下拜见将军。”
金丞上前一步亲自扶住他的手臂道:“文大人不必客气,想当初我被段景榆捉走,还是文大人带人把我救出来的,说起来文大人的救命之恩在下一直还没报答呢。”
文相礼笑着说:“往事不必再提,都是大人吉人天相罢了。”
两人落座,自有伶俐的丫头上来香茗,两人对坐一会儿,想起第一次在前线见面的时候,因为抢雪梨还闹了不少笑话,现在回首往事,均生出世事无常,感慨万千的感觉。
文相礼的眼睛继续看着墙上的那幅画,他凝视着匹练般由画中泻下的清泉,双目泛着浓浓的愁绪。
金丞本就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看他半天不说话,率先开口道:“都是熟人了,不知道文大人深夜拜访到底有何贵干?难道是来我家看画的吗?那画价值不菲,是我家上将军的心头爱,我可不能送给你。”
“你有什么心事,不如直接说出来吧。”
你大半夜跑我家来看着一幅画愁容满面的,到底所为何事呢?
文相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了金丞一眼,满怀感触的说道:“本来这件事不想告诉金少的,本来我以为自己就能办成,可我努力钻营了大半年,终是没办成这件事,只恨我的能力有限,救不了雪梨的性命。”
他猛的站起身来,伸手握住了金丞的手道:“听说将军就要带兵去草原,如今能救雪梨的人,只有二少你了!”
金丞只道他是担心东西突厥打仗,雪梨身在战场,人身安全会受到威胁。看来他竟也是知道雪梨被太后替嫁的事情了。
他不知如何回答文相礼,只反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半天才说道:“原来你早知道雪梨被替嫁去了草原。”
“雪梨替段雪瑶去和亲,不是嫁给东突厥可汗了吗,前几个月,东突厥发生政变,他又被拿独那小子抢去当了王妃。大漠草原,荒凉无比,她一个弱女子在两父子间周旋,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我此次带兵去东突厥就可顺路救出她,文大人不必为此忧心!”
文相礼喟然道:“二少当初被金炎金将军一纸调令谴到了南诏戍边,所以有所不知,那送到东突厥的郡主根本就不是雪梨!”
“雪梨现在正面临生死大关!她在半路被人劫走了,如今是下落不明!”
金丞闻言全身剧震,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他起身来回走了几步,又看着文相礼说道:“这怎么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从头到尾好好跟我说清楚!”
文相礼让他先坐下,才开口道:“当初你去南边戍边了,不在京城,所以并不知情,当初带兵送瑶光郡主去和亲的将领正是在下!”
金丞大讶,竟是这位老情人送雪梨出嫁塞外的,心道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心里乱的慌,没顾上说话,继续听他说下去。
文相礼道:“其实当初那个出使的工作,是个好差事,要不是我家里在京中有些实力,恐怕这份工作也落不到我头上。当初我们和东西突厥关系还算和睦,刚把契丹贼人打跑,按理说足足几万大军护送粮食金银和美女出嫁,应该没什么大事发生。只要平安护送他们到草原,就是大功一件。我们族长正在竭力培养族人,哪能错过这立功的好机会,千辛万苦才给我谋来这个差事。”
“就是因为差事办的好,回来我也从校尉升到了中将。”
“可谁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件简单又好办的差事,其中又会发生那么多波折呢!”
金丞着急道:“路上发生什么了?”
“先是被赵慕清和叛徒勾结把东西抢走不少,又被叛军带人把两位美女逼到了山头差点被贼人掳走。”
文相礼脸上挂起一个苦涩又无奈的表情沉声道:“最让我惊讶的是,那去和亲的郡主段雪瑶,竟然变成了当初被你拐走的雪梨!”
金丞听到“拐”这个词,忍不住张嘴想说几句,可生生又把话咽下肚去,改口道:“当初段景榆把我捉走,也把雪梨抢了去,送到了皇宫里想换出段雪瑶,可那时候正是契丹人兵临城下的时候,段雪瑶被英龙华一箭射杀,死在回家的路上,太后又把雪梨当成段雪瑶的替身远嫁塞外。”
文相礼叹了一口气道:“原来那段雪瑶竟是死了。我也是回京以后调查了好久,才在瑞禾姑姑的口中套出了一些关键信息,也想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金丞继续脸色阴晴不定的,不敢打断他,只示意他赶紧说下去。
文相礼继续道:“我和她相认以后,也是震惊不已,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段雪瑶呢,还要替郡主出嫁,私心里甚至还想过把她救出去。”
金丞惊疑不定的问道:“你不会真的把她救走了吧,那去和亲的是谁?”
文相礼苦笑一声说:“二少你说笑了,我军命在身,哪敢做那杀头的事情呢。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更加匪夷所思!”
金丞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急急的说道:“你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呀!”
文相礼道:“我和蒙古人做局把叛军和赵慕清的人都剿灭以后,继续上路,谁知道走到一处石林安营扎寨的时候,有一些大约百十个南方的高手夜袭大营,纵火烧营,广布疑阵,把雪梨劫走了!”
金丞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道:“南方的人?是段景榆吗?那你们肯定把贼人全歼,救回了她吧!”
要不然嫁给东突厥的那个是谁呢?
“当时事发突然,现场混乱不堪,是西突厥的英龙华带人把郡主救了回来,可救回来的途中她就受伤生病了,还摔到了头,一直在生病,还遗失了一些记忆,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金丞大讶,思考了一会儿道:“换了一个人一样?是又被人调包了吗?”
“是段景榆?还是英龙华?换了雪梨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文相礼沉声道:“我也是在事发几天以后,才发现那救回来的女孩不是雪梨。我还派人找了她几个月,均杳无音信,后来还是拿一件密辛之事诈了英龙华一次,才诈出些东西。”
金丞急道:“你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文相礼道:“那跟着郡主一起从宫里出嫁的人是太后的心腹,叫瑞禾。她说雪梨出嫁之前反抗激烈,不肯和你分开,也不愿去替嫁。太后怕她不从,惹出祸端,给她喂过一颗名叫相思豆的毒药,她吃了一颗不会毒发身亡,只要乖乖嫁去东突厥和亲,一年以后就把解药给她。”
文相礼看着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的金丞,沉声道:“那被人掳走的雪梨却下落不明,眼看就要到一年的期限了。”
金丞喃喃道:“那没有解药,她岂不是死定了?她现在到底在哪?”
文相礼道:“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是英龙华趁乱把她换走了,什么原因还不知道,我试探着把雪梨吃了毒药这件事告诉他,他果然脸色大变,方寸大乱,还说要我得到解药以后交给他就行。”
金丞激动的说:“那不明摆着人就是被他弄走了吗?你把解药给他了吗?”
文相礼低声道:“这才说到点子上了!”
“今天我就是为这解药才来找二少的!”
“本来我带着人回到宋国已经有几个月了,一直等着宫里的人给我解药,我好给英龙华送过去,可左等右等都没等来消息。”
“我花了不少钱,托了不少人打听,一直也没等到那解药。”
文相礼顿了顿,看着金丞低声说:“后来还是瑞禾看不下去了,偷偷给我露了口风。原来太后,太后她根本就不想把解药给雪梨!”
真正的段雪瑶已死,金玉妍无奈才找个假冒的人去和亲,只要人送到了,就不算违约。现在东突厥可汗也死了,那婚书成了废纸一张。雪梨又被拿独抢走,如今草原战乱不断,狼烟四起,拿独在前线打仗,也顾不上这个郡主了。
就算她到时候暴毙身亡,恐怕到了乱时,兵荒马乱的,拿独也没法追究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算他追究又能怎样?他怎会猜到这人是一年前从宫里接走的时候,就已经身中剧毒了呢。
到时候,雪梨一死,金玉妍也算卸去了心头的一件大事。
这一招祸水东引,既能杀死拿独的爱妃和肚子里的孩子,给他致命一击,又能彻底掩盖段雪瑶死了她拿假女人替嫁的丑事。
她脑子坏了,才会把解药再给雪梨千里迢迢的送回去呢。
至于金丞?
不过是有过露水姻缘的一个女子罢了,过几个月,他娇妻爱儿在怀,早把那出身低贱的小贱人忘的一干二净了,哪里还会记得之前好过几个月的小宫女呢?
文相礼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金丞,沉声道:“我从没见过比当今太后还善于玩阴谋诡计的人,若此计成功,简直是一石数鸟!”
“首先她可除去这个冒牌货,这下真的段雪瑶和假的替身都死了,再也不怕替嫁的事情败露。还能把迷惑你的女人除掉,以解心头之恨,因为你实在太爱她,甚至为了她不顾礼法,甚至跑到宫里跟太后犯混,最后被打军棍送到边陲。”
“其次就是可以杀死拿独的妻儿,给他致命一击。”
“就算你始终放不下雪梨吧,一直记挂着她,因为不知道其中的这些来龙去脉,也会把雪梨的死记在拿独头上。到时候雪梨的死讯一传到你金二少的耳里,恐怕你更会气的带人把东西突厥的人都杀干净。”
“啪!”
金丞气的把手边的茶碗扫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