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瘫软在地,大哭出声,先是姐姐离世,继而是父亲被他气死,现在他也要被鬼差捉走。
他实在不肯去,家中无人掌管家务,还有父母留下的三四千两银子没有来得及处置,又想着和他相好的智能儿以后不知会如何。
秦钟越想越心痛,见求孙悟空无用,又转去求鬼差不要拿他。
鬼差见孙悟空不管秦钟,胆子也大了起来,怒斥道:“亏你还是读书人,我们阴间,从不徇私!
若是这个求上一求,那个哭上两声,我们便心软放过,这阳间岂不是没有死的人了?
休得再胡言,速速跟了我们去阴间报到。”
秦钟知道无望生还,忙扑到孙悟空脚下,哀求道:“只求上仙通融,看在我是柳湘莲和宝玉朋友的份上,且给我拖延上一两日的,让我能处理了家事。
来世我愿给上仙做牛做马报答。”
孙悟空看向鬼差,鬼差打了个激灵,挺直身体,严肃着脸对秦钟道:“看在这位上仙的面子上,我们便宽限你半日时间,稍后再来拿你,届时不管是谁皆阻拦不得。”
说完,和孙悟空拱手告辞,几个鬼差消失在原地。
秦钟猛觉身体一沉,坠入其中,咳嗽几声,睁开双眼。
“秦兄,你醒了!”宝玉大喜,拉着秦钟的手流泪,“我还以为见不得你最后一面了。”
柳湘莲也忙走过去,道:“秦公子,可好些了?肚中可有饥饿之感?”
他走南闯北之时,曾听人言,若是尚能吃饭,知饥饱,这人便还有的活。
秦钟勉强笑道:“此时还不觉饿。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柳兄。”
柳湘莲心中便一沉,知道这恐怕是回光返照了。
秦钟稍觉身体松快了些,由柳湘莲扶着坐起身,竟是这些日子从未有过的轻松,有如康健之时。
他看着柳湘莲和宝玉,殷切道:“我濒死之时,能有你们两位挚友陪在身边,已是大幸。”
宝玉慌道:“这不是好了吗?休说这种丧气的话,我们还要一起去上学玩闹,你快快好起来。”
“年少轻狂,终究抵不过这命运无常。”秦钟低落道,他打起精神,对两人道,“家中事务,我着实忧心。父母早亡,无人掌管,此乃我一大憾事。
我手里还有父亲留下的四千两银子,还需柳兄帮我处置了。
其一,拿出一千两给予亲友,以报答昔日他们的恩情。
其二,将一千两捐给寺庙,为我超度,也求佛祖庇佑我曾相识之人。
其三,若是有缘,柳兄见到智能儿,将五百两银子给了她,让她日后有个依靠,也算了了我们一场情分。
其四,剩下的银子便交给柳兄你,望你好好料理我的身后之事,切不可有丝毫马虎。
还有……”
柳湘莲眼中含泪,连连点头,对秦钟的嘱托没有不应的。
宝玉看秦钟这副交代后事的模样,哪里不知道情况不妙,一时之间心如刀割,不断用袖子擦泪水。
这边黛玉心情也很是沉重,她扭过头不忍再看,悄悄问孙悟空道:“大圣,你刚才为何突然发呆?可是想到了什么?”
孙悟空失笑,他刚刚是灵魂出窍和鬼差、秦钟等交流,这些也没什么不能告诉黛玉的,便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
黛玉听完,只能感叹一声,不管生前如何,人之将死,总是要悲伤一场。
“回想当初雪雁跟我说秦钟和宝玉上学之事,恍如昨日,如今却落得这般模样,叫人不得不感叹人生无常。”
这边厢秦钟已经说完所有的事,絮叨了些跟柳湘莲的往昔,又对宝玉说道:“以往你我二人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如今方知是井中之蛙,自己误了自己。
你日后,切记要勤学苦读,考取功名为要,如此方能光宗耀祖,不枉来人间一回。”
秦钟的小厮和宝玉的下人李贵又搀着秦钟在秦府院中走了一遭,跟两个远房婶子并几个兄弟说了些话,说了秦府一些家业的处置。
秦钟依依不舍地看着府里的一草一木,往日忽视看不进眼里的,如今都难以割离。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半日,秦钟突然停下来,他已经看到了悄然出现得两个鬼差,那鬼差碍于孙悟空在一旁,犹豫着没有上前催促。
秦钟便开始回转,躺在床上,扬起笑容,对柳湘莲和宝玉道:“此生认识你们,是秦钟之幸。但愿来世我们还做朋友,秦钟拜别。”
说完,长叹一声,溘然长逝。
鬼差拘着秦钟,向孙悟空行礼告辞,转眼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