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雯一番话说完，大厅里鸦雀无声。
段老太爷捋着胡须，目光深沉地打量着眼前的孙女。
往日里，他只觉得这丫头娇蛮任性，今日一番言论，却让他刮目相看。
半晌，老太爷才缓缓开口：“慧雯，你的想法，倒是有些新意。只是，这其中风险也不小……”
林慧雯不卑不亢地答道：“祖父，慧雯明白。但若是不冒险，侯府的生意，只会停滞不前。慧雯愿意一试，为侯府开辟新的商路。”
老太爷沉吟片刻，最终点头道：“好，既然你有此雄心，祖父便给你这个机会。只是，此事需得谨慎行事，切不可操之过急。”
“慧雯谨记祖父教诲。”林慧雯恭敬地行了一礼。
牟氏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称奇。
这林慧雯，果然非同一般。
她原本以为，林慧雯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娇小姐，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胆识和谋略。
看来，自己之前是小瞧她了。
待老太爷离去后，牟氏走到林慧雯身边，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小姐，方才妾身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林慧雯微微一笑，说道：“三婶言重了。你也是为了侯府着想，慧雯理解。”
牟氏见林慧雯如此大度，心中更加敬佩。
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坤德宫送来的那支金钗……”
林慧雯接过话头，语气平静：“三婶可是想说，那金钗不简单？”
牟氏点点头，担忧地说道：“皇后娘娘的心思，难以揣测。小姐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林慧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淡一笑：“我落水那日，便已做好准备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茶杯中荡漾的茶水上，幽幽说道：“有些浑水，总是要趟的……”
“大哥如今赋闲在家，也不是个办法。”林慧雯放下茶杯，看向牟氏，“我想着，是不是寻个合适的差事，让他出去历练一番。”
牟氏心下了然，立刻应道：“小姐说的是，妾身这就托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林慧雯微微颔首，“此事，还需谨慎些。大哥的性子，你也知道……”
“小姐放心，妾身明白。”牟氏恭敬地答道，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接近大少爷，如今，机会不就来了吗？
“宁王府那边……”林慧雯突然开口，语气意味深长。
“宁王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林慧雯语气幽深，仿佛能看透重重迷雾，“王妃与侧妃之间的争斗，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大戏，还在后头。”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上阳宫那件事，看似意外，实则人为。背后之人，心思歹毒，意在挑拨离间。”
牟氏听得心惊肉跳，她从未想过，一个深闺小姐，竟能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小姐的意思是……”她试探着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三婶觉得呢？”林慧雯不答反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牟氏倒吸一口凉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对林慧雯的判断，大错特错。
这位看似柔弱的侯府小姐，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极深。
林慧雯轻叹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落寞。
“我在伯夫人心中，不过一颗棋子罢了。可笑的是，她费尽心思将我嫁入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家，却不知，我早已看透了一切。”
牟氏闻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当初伯夫人执意要将林慧雯嫁入皇家，她并非没有劝阻过，只是……
终究没能阻止。
如今想来，心中不免有些讪讪。
林慧雯将牟氏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淡淡一笑，说道：“三婶不必介怀，往事已矣，多说无益。”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坚定，“我命由我不由天，谁也别想掌控我的人生。”
牟氏看着眼前这个焕然一新的林慧雯，心中充满了敬畏。
她突然明白，林慧雯今日这番坦诚，并非偶然。
林慧雯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盛开的繁花，轻声说道：“大哥……”
林慧雯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大哥如今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着，是不是先给他谋个正经差事？”
牟氏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林慧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小姐，您…您不是在说笑吧？大少爷…让他去做事？”在她看来，大少爷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让他去办事，岂不是把事情搞砸？
林慧雯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牟氏，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
“三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大哥难道就一无是处吗？”
牟氏被林慧雯的气势震慑住，连忙解释道：“小姐误会了，妾身并非这个意思。只是，大少爷的性子…您也知道…”
“我知道什么？”林慧雯步步紧逼，语气咄咄逼人，“我知道他贪玩，我知道他不爱读书，可他也是侯府的嫡长子！如今二哥在兵部任职，前途一片光明。若是大哥再这样下去，将来如何在侯府立足？”
牟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林慧雯这番话，无疑戳中了她的痛处。
她费尽心思地讨好大少爷，不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个依靠吗？
若是大少爷真的被二少爷压一头，那她的处境……
林慧雯看着牟氏变幻莫测的脸色，心中冷笑一声。
她自然知道牟氏在想什么，但她今日的目的，就是要敲打敲打这位三婶，让她明白，自己的命运，与大哥息息相关。
“我大哥虽不爱读书，却也并非一无是处。”林慧雯走到桌边，拿起一枚玉雕的棋子，在指尖把玩着，语气意味深长，“他骑射功夫不错，人也机灵，若是…”她突然停顿下来，目光落在牟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若是…”
“若是去军中历练一番，或许能有所作为。”林慧雯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牟氏听得目瞪口呆，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
让她劝大少爷去军营？
那不是开玩笑吗？
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吃得了军营的苦？
“小姐，这…这恐怕不妥吧？”牟氏结结巴巴地说，“大少爷…他…他从未接触过…”
“不妥？”林慧雯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三婶觉得，让他继续这样游手好闲下去才妥当吗？与其让他在京城惹是生非，败坏侯府的名声，不如让他去军营里磨练磨练，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牟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暗骂林慧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她又不敢明着反驳，只能赔着笑脸说道：“小姐说的是，只是…大少爷的性子…怕是…”
“三婶的意思是，我大哥不堪造就？”林慧雯语气陡然转冷，目光如刀般射向牟氏。
牟氏被林慧雯的气势震慑住，连忙摆手解释：“不…不是…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林慧雯冷笑一声，“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按我说的去做。若是三婶觉得为难，那我就去找二婶，或者三叔也行。”
“别别别！”牟氏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若是让二房或三房得了这个机会，那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小姐放心，妾身一定尽力劝说大少爷。”
林慧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三婶明白就好。我大哥的前程，可就全仰仗三婶了。”
牟氏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林慧雯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知道，牟氏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劝说大哥，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大哥的前程，关系着她在侯府的地位。
林慧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盛开的繁花，心中思绪万千。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帮大哥谋个前程，更要借此机会，搅乱侯府这潭死水。
“对了，三婶，”林慧雯突然转过身，语气漫不经心，“前几日，朱嬷嬷来过……”“朱嬷嬷？坤德宫的朱嬷嬷？”牟氏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她…她来做什么？”皇后身边的红人突然造访侯府，此事非同小可，由不得她不紧张。
林慧雯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送了些赏赐，顺便问候几句罢了。”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三婶，这件事，还有皇后赏赐的金钗制式，不妨…透露出去一些。”
牟氏闻言，心中一惊。
小姐这是要……
她不敢细想，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这侯府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小姐，这…这会不会…”她结结巴巴地说，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林慧雯淡淡一笑，语气却不容置疑：“按我说的去做。”她目光如炬，仿佛能看透牟氏的心思，“有些事，藏着掖着，反而会引人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摆在明面上，让那些有心人自己去猜。”
牟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知道，林慧雯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况且，她也明白林慧雯的用意。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主动出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妾身明白了。”牟氏深吸一口气，恭敬地应道。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林慧雯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尽快将消息放出去。”
牟氏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她走后，林慧雯长舒一口气，眉宇间的那抹凝重之色也随之消散。
“小姐，”香茹小心翼翼地走到林慧雯身边，担忧地问道，“您…您没事吧？”方才小姐和三少奶奶的对话，她虽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
小姐的神色，也比往日多了几分凝重。
林慧雯转头看向香茹，微微一笑，“我没事。”她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去，把张正德叫来。”
香茹见林慧雯神色恢复如常，心中稍安，连忙应道：“是，小姐。”她转身离去，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慧雯。
小姐今日，似乎……
太一样了。
林慧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盛开的繁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不多时，香茹带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身穿深蓝色劲装，腰间佩刀，一看便知是练家子。
“张正德，见过小姐。”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洪亮有力。
林慧雯转过身，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张正德，“将这封信，交给兵部武选司郎中尤鑫。”她顿了顿，语气凝重，“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
张正德接过信笺，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去吧。”林慧雯挥了挥手。
张正德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