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照得王志和唐越冬的脸明暗不定,絮儿被渴醒。费力睁开眼睛就看见俩人鬼一样站在床前,还弯腰前倾呲牙看着她。
絮儿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骨碌到床脚,顺手抄起枕头护在身前。
唐越冬扭头对王志笑道:
“她反应还挺快。”
先是听出唐越冬的嗓音,之后用力眨着眼,魂魄渐渐归位,絮儿这才问他们:
“大半夜吓不吓人呐两位!有事?”
不等他们俩说话,外边传来闷哼声,紧接着就是有人从高处跳下的踩踏声。
絮儿疑惑道:
“谁在外边打架?吃饱了撑的?”
王志一拍唐越冬,举着油灯晃了晃道:
“絮儿这里我守着,你出去看看,军头何时这么差劲了?”
唐越冬指着他鼻子想要教训,但也确实担忧孟长义。胳膊一甩,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
絮儿抱着被子打哈欠,脑子里一团乱。
我是怎么回来的?
什么时辰了?
孟大哥在跟谁打架?薛良?
王志贱嗖嗖走向门缝,撅着屁股看向外边,絮儿想要问问,因为没看明白眼下,想了想挪到床边穿鞋下地。
路过桌子边刚好瞥见水壶,拎起来对嘴猛灌几大口,那样子跟孟长义如出一辙,只不过她不知道。
“月下看美男,小枣应该喜欢。”
王志笑了下,他想回关屯了。
“絮儿,能不能看出来胜负?”
小姑娘不好摇头,低声道:
“我可不懂,就觉得他们打得还挺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孟大哥全力出手呢。”
王志咧嘴嘿嘿嘿地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夸他呢。
“那是,今日逢着实力差不多的,这才打得久。要知道我们军头在杀敌时,一刀一个,一刀一个,那才叫痛……快。”
王志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好像不该跟一个小姑娘说这些。
丁小枣总是对他们打打杀杀那些事兴趣浓厚,旁边这个,大概只喜欢钻进山林里找找野物野草,种地种菜挺适合她的、。
絮儿没想那么多,随口说道:
“那些我不是很懂,但这俩人体力挺好,一身牛劲儿不去种田可惜了。”
王志嘴巴张了又张,嘀咕着:
“你、那不是有一个么?再说村里有牛了。”
絮儿点点头道:
“嗯……有牛怎了?还不够啊,我要开多多的田,种粮食,吃饱之后还能酿酒。”
说起这个,王志耸了耸鼻子,她这身酒气从哪来的?难道……也去喝花酒了?不能吧……
“酿酒?给尹朝朋那个酒虫喝的?你竟然偏心他?!”
一个村里住着,凭啥呀?王志心想,完了,这是跟我生分了。
絮儿视线黏在打斗的二人身上,嘴上随便应付道:
“好喝呀,等粮食多到堆不下,咱们什么都不缺,酿些酒,农闲的时候找个山头、树荫儿、小溪边……与谁关系好就跟谁一起喝。对了,还要给冯爷爷、罗锅爷爷送一点,听说人间的酒,能贿赂鬼差。”
小姑娘一边说,王志就在心里畅想,这么一走神,没看见外边何时分了输赢。
“外边打完了,是不是能出去了?”
王志啊了一声,连忙道:
“走走走,是不是军头赢了?漂亮吧?”
絮儿拉开门,语气平静道:
“错喽,那人跑了。”
“我就说!啊?跑了?不能啊……”
寒月如水,立在院中的军头面沉似水,水可太冤了。
唐越冬小声解释,他不是故意放人走的,真就一不留神,没想到他招式看着磊落,竟然用上奸诈手段。
孟长义皱眉看着絮儿:
“外面冷,出来做甚?”
絮儿背着手,垂眸思索一瞬,心道:他莫非以为我来看热闹的?
想着孟军头要脸面,絮儿没问他伤了与否,直截了当问道:
“孟大哥,是什么人?”
孟长义深深看着絮儿,心里挣扎要不要告诉她呢?絮儿素来胆大,让她以后有个防备也好,他总不能时时刻刻守着。
“白日在薛宅门口,你盯着看的那个男的。”
哟,这怎么有点小脾气?酸不溜秋还有点不服不忿的。
絮儿微微仰头看着夜空,脸上带着无奈和懊恼。
“不是他有病吧?不过是觉得他面相熟悉,多看两眼而已,就两眼!”
漂泊好些年,她也不是单纯无知。那个时候就是太惊讶了才没收住表情,竟然把麻烦惹到这儿来了!
一片碎瓦被寒风带过,坚持不住坠落在地,与石板撞击后成了三片碎渣。
絮儿拍着额头,更麻烦了,明日清早还得赔薛良新瓦,这代价比睡店里还大。
自知理亏,絮儿垂下头,等着孟长义几人的难听话。
结果仅仅头顶被人打了一下,不轻不重算是走个过场?
絮儿抬头,孟长义乜她一眼,说道:
“回屋说话,没事硬遭罪,我没这毛病。”
孟长义率先带头走向絮儿房间,唐越冬蔫哒哒跟着,絮儿心虚撇嘴紧随其后。至于王志,错一步,步步晚,一脸懵地跟在末尾,还得负责关门守门。
孟长义一脚把火盆踢到桌旁,炭火明了又暗,稳稳当当进行着化灰任务。
壶中冷水只余一半,孟长义拿起来的当下就感觉出不对劲。军头分神想起,送絮儿回来时好像是对嘴牛饮的,还好她不知道。
俩人各怀心思,孟长义的手顿了一会儿,在絮儿眼里则变成另一种理解。
水壶空空,孟长义挑眉看向絮儿,小姑娘左瞄一眼,右瞧一下,看得出不好意思。
沉肩挺胸,孟长义严肃出声:
“絮儿,你好好想想,确定没招惹过那个男的?”
唐越冬和王志绷直站在一边,闻言转动眼珠子看向絮儿。
小姑娘掐着眉心闭目回想,这么多年主动的、被动的,只要有接触,她一定牢记在心。
偏偏这个人,看着熟悉实际陌生。
少女脸上少见的困惑颓丧,蹲在炭盆边上垂头丧气道:
“难道我把日子过丢了?真没印象啊……”
孟长义上半身压下来,瞪视着絮儿缓缓说道:
“那就奇怪了,他在你房门外站了足足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