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年不禁挑眉。
玄黄平时穿衣服什么样子,他当然清楚。
不过,娘子说得太夸张了吧,“顶多是布衣,或者旧了些,不至于和乞丐一样吧。”
“我骗你做什么,他那件衣服,身上七八块大补丁,有些地方还破了个洞没来得及补上。”
提起这个,元婉如想起来都有些囧。
“那身衣服虽然浆洗过了,但穿在身上,实在落魄。”
“苏少东问他,是不是你太吝啬,没发月例银子给他,需不需要接济他几两银子。”
玄黄当时神秘兮兮看着苏少东,表示别人不懂他的想法。
因为上午陆江年胡闹了一场,导致她去得有些匆忙,就没顾得上,询问玄黄关于衣服的事情,不然她一定要好好和玄黄聊一聊。
“反正,他是你的手下,穿这种衣服出门,丢的是你的人。”
陆江年不禁觉得牙疼。
那个呆子,往日穿得没有这般寒酸啊,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破衣服啊,无端让姓苏的看笑话。
“我对他们,一视同仁,是玄黄不喜欢买新衣服。”
“你放心,回头,我让玄青押着他去买衣服,一定不给夫人丢脸。”
两人说着话,外头庞嬷嬷道:“世子,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刘夫人就是陆薇。
陆江年的手,已经搭上了元婉如的腰,他正想和她温存一番,听闻陆薇找他,只能站起来:“我去一趟,你别看太久书了,夜里烛火不够亮,看久了伤眼。”
元婉如颔首,表示知道了。
陆薇住的小院,离正房不远,约莫半刻钟,陆江年就走到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陆薇坐在圆木桌旁,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看过来,笑得温柔和煦:“回来了,这两日忙坏了吧,我炖了一盅燕窝,你趁热吃了。”
陆江年推开了那盅燕窝:“今天在御前伴驾,吃了不少东西,这会还撑着,什么都吃不下。”
陆薇垂眸,看向那一盅被推开的燕窝,笑得有些落寞。
“当年我出嫁的时候,你年纪不大,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成家了,有了喜欢的姑娘,对姐姐也没那么亲近了。”
陆江年愣了一下,平静地说:“姐姐想多了,我待你的心,一如从前,是姐姐变了。”
“这些年,你为了刘家,汲汲而营,我倒是看不明白了。”
“从你出嫁至今,刘家大小事,你都要托父亲或者是我帮忙,姐姐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会不会为难。”
刘家父子几人,如今在安州的官职都不低,陆松和陆江年自是出了不少力。
一开始,看在陆薇的面子上,他们父子,能帮则帮。
后来,刘家的人,竟然形成了习惯。
远的不说,就说半年前,刘家的一个庶子,因为在赌场输了钱,和赌场的人打架,冲动之下,伤了一条人命。
能在地方上开赌场的人,都有一定的人脉和背景。
人家不要刘家赔钱,就要刘家赔命。
刘家虽然是官宦人家,但是细究起来,也没有多大权势。
姻亲之中,地位最高的,当然是陆松。
陆薇若是足够聪明,就该知道,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不该插手。
偏偏她就像失了理智一样,连连写了几封信,到边关催促陆松和陆江年,让他们务必想办法周旋,轻判刘家庶子。
陆薇信中一直强调,刘家若是摆不平这件事,在安州将会大失颜面,而她身为刘家长媳,日后出门交际,只怕也要被人指指点点。
陆松和陆江年,并没有犯糊涂。
他们每一封回信都明确表示,朝廷自有法度,陆家绝不弄权徇私,按照律法,刘家庶子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因为这件事,陆薇许久都不曾联系他们,显然是生气了。
“姐姐可知,我们陆家如今看着烈火烹油,但是根基太浅了,我和爹当时都在边关,手握重兵,我是太子的伴读,多少人盯着我的错处,要捏住我的把柄。”
“你洋洋洒洒写几封信过来,要我们徇私枉法,你这是明晃晃授人以柄,让御史弹劾我们。”
趁着这个机会,陆江年把利害关系说出来,就是希望陆薇日后能够清醒一点,少管刘家那些破事。
她只需要把她的小日子过好就行。
陆薇沉默许久,才幽幽道:“你说的这些,或许是我想岔了。”
“自我去了刘家,刘家事事征询我的意见,样样以我为先,我是长媳,家里的事情总要出一份力。”
“何况,我出身侯府,许多事情,他们办不到,我却能办得到,这不是正是我比别人厉害的地方吗?”
“你放心,那次之后,你姐夫也说了我一次,说我不该为难父亲和你。”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注视着陆江年,眼里有着朦胧的泪意。
“江年,姐姐想回京了。”
陆江年没有说话,这件事,两年前,他就和陆薇谈过。
当时,他从边关回京,特意绕路,去安州见了陆薇,把信里不方便说的话,仔细告诉了她,不想,她还是没有死心。
“这次回京,我好难过。”
“回京之前,我特意去逛街,买了安州最时兴的布料,兴高采烈回京。”
她露出一抹苦笑:“可是,来到京城才知道,那些料子,在京城早就过时了。”
“幸好梁姑娘提醒我,否则我穿着那些衣服出门见人,岂不是贻笑大方?”
陆薇忍不住抬手,抓着陆江年的衣袖:“那个又破又小的安州,我真是待够了,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帮你姐夫,调入京城?”
“这样,我就能跟随夫君,留在京城了。”
陆江年沉沉叹息一声。
“姐姐,该说的话,我上次已经说过了。”
“现在,我的意思,还是那样。”
“你们再等等吧。”
现在的局势,比两年前,更加严峻。
刘家一直在地方上,他姐夫又不是个能干的,京城官场的水太深了,一不小心,他就会让人套住了。
到时候,他们父子管还是不管呢?
陆柏虽然也是京官,但官职低又是个闲差,他在这个位置干了十几年了,旁人若想要算计他,可不容易。
陆薇满心委屈,特别是,想到今天元婉如讽刺她,骨头软的时候,她心里的怨恨,就到达了顶峰。
“如今太平盛世,太子殿下地位稳固,我根本就看出来,有什么凶险之处。”
“当初你说,你和爹都不在京城,若是出了事情,你们顾不上。”
“你现在官居卫尉卿,在京城留任,有你在旁边盯着,你姐夫能出什么大事呢?”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帮我?”
“我是你唯一的姐姐,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