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廷听着女佣的叙述,硬朗俊毅的脸庞上眉头越皱越紧。
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一双深黑色双眸隐隐藏着怒意。
倘若不是因为这是晏家,他已经发火了。
今天二婶生日,他本是下班后一定要来参加的,但是临时出了点事,他只能去处理。
等办完事正准备回来,就接到了报案。
这是法治社会,搞这出,若是传出去,这是什么,是践踏人权,是动用私刑。
满场宾客,此时都还没散去,都磨磨蹭蹭想等后续。
宴夫人给林清婉赔礼后,并没出来。
她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此时已经筋疲力尽,回房休息去了。
宴鸣生也没在,不知在忙什么。
宴昭辞端坐正厅,修长的手指端着一杯红茶,烟雾升腾,他那惊艳到有些妖冶的脸庞,竟有几分端庄肃穆。
他太过平静,以至,晏昭廷也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面对堂弟,他心里总是亏欠,自然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他问指认林清婉的女佣:“二楼有监控吗?”
“有,但是……并没有对准洗手间。”
“有拍到林小姐去二楼吗?”
“有,就在锦薇小姐前面。”
“你确定你亲眼看见林清婉拿了谢锦薇的平安福……”
“是的。”
晏昭廷点头,继续问:“好,那你告诉我,平安福什么颜色,什么形状,林清婉哪只手拿的?”
女佣顿时紧张起来,脸色白了又白,眼珠子不敢看人。
“是……是红色,还能是什么形状,平安福不都是一样的,林小姐是右手拿的。”
“确定?”
“我……我……确定。”
晏昭廷眸色沉下来,嗓音中带着压迫:“空云寺的平安福不是红色,是黄色,剩下的去警局说吧。”
“我……我……”
女佣吓得额头冷汗淋漓,扑通一声跪下。
“对不起,林小姐我对不起你,我就是太怕,我当时接了个电话不在那,我怕被宴先生知道工作期间偷懒会赶我走,所以……所以我就……”
看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女人,林清婉没有半分同情。
就在半个小时前,因为她的指认,自己被按在地上被扒光衣服,当时这个女佣可是信誓旦旦。
“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说是我偷的?”
林清婉知道背后定然是谢家父女干的。
但她想知道原因。
谢金水针对她的目的是什么?
女佣却只是低着头一味哭泣求饶。
林清婉问晏昭廷:“她污蔑我,对我身心造成了,极严重的伤害,我可以告她吗?”
“当然可以。”
女佣一听扑过去倒在林清婉脚边。
“不要,林小姐求你可怜可怜我,我家里父亲生病,还有弟弟妹妹要我养活,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林清婉平静的问:“所以,你就能眼睁睁看着我被那样凌辱?”
女佣掩面哭泣:“我不敢指别人啊,他们有钱有势我怎么敢说……”
林清婉哑然失笑。
这个回答,简直和那些欺辱她的人一样。
真实的那样恶心。
但是,这不是真话。
“你说实话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谢金水不会放过她这个隐藏威胁,离开这里,她不会再有说真话的机会。
可惜,她没有。
女佣哽咽:“我说的全都是真话……”
林清婉长长发出一声叹息。
“没有从我身上搜到平安福,也无法证明是我拿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你不追究她的责任?”
林清婉讥笑。
“追究什么?穷人欺负穷人吗?”
她是被人按着扒衣服,可她身上没有伤,就上升不到法律。
告到法院又怎样,这个女佣能赔多少钱?罪魁祸首在后面却一点事都没有。
林清婉不是圣母,她清楚,就算放过这个女佣也没有用,谢家不会放过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倒不如在晏昭廷面前博个同情,搭上这位的线,日后反而有大用。
果然,晏昭廷看林清婉的眼神又带了两分同情。
“你在外面稍等我一会,十分钟就好。”
林清婉点头转身走出去。
晏昭廷转身对在场众人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在社会上的影响将十分恶劣,在座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拿出点诚意,不用我说吧?”
五分钟后,晏昭廷走到林清婉面前,递给她一叠支票。
上面数额有多有少,但加起来却是一笔巨款。
“林小姐这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最大权益了,很抱歉,让你在晏家受这样的羞辱。”
他也是晏家的人,在这件事上,他其实也存了私心。
所以,他想要补偿。
林清婉看着他手中支票,笑的红了眼。
“这衣服,没白扒!”
她明明在笑,可是,晏昭廷却能感觉到她的灵魂再哭泣。
接过支票,林清婉故作轻松:“这钱,我收了,多谢。”
她转身欲走,却见,宴昭辞从正厅走出,他长身玉立自光明踏入黑暗,宛若神明降临。
可林清婉知道他有多么恶劣,她扬扬手中的支票。
“感谢晏总给了我这次赚大钱的机会,只是,以后,您的生意,我不接了。”
她的笑容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样,谄媚轻浮。
可是,眼底的凉意,又清晰的提醒宴昭辞。
她和以前,的确不一样了。
她似乎再用他最熟悉的笑容告诉他:老娘纵然再脏,以后,你也睡不到了。
宴昭辞只觉胸口越来越闷,直到透不过气,可他脸上却丝毫不显,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
“拿到钱,就滚远点。”
晏昭廷皱眉,想说什么。
可谢金水和谢锦薇却慌乱无措的跑出来。
“你说什么?你说锦安怎么了?”谢金水一边跑一边问,他向来老谋深算,见谁都喜笑颜开,此刻却无比慌乱。
“我儿子不是已经抢救过来了吗?怎么会死,你胡说我儿子绝不会死……”
谢金水惊慌失措的声音,是林清婉今晚听到的最美妙的音节。
她拿着支票,大步离开。
她的脚步那样轻松,似乎,离开这里,令她无比开心。
那一刻,宴昭辞忽然想到了母亲。
那年母亲离开晏家搬去雁湖庄园的时候,也是如此。
那时,望着母亲的背影,宴昭辞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她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头。
宴昭辞的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冲动,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迈出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