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璟等了片刻,见谢沅还是没醒,只能沉着脸大步出门,自己去薛府求情。
也是走过二门时,他才发现那一队侍卫竟然也还在。
看到顾令璟,侍卫们竟还极其礼貌地抱拳行礼。
“王爷担心恩人之女被欺,特地命我等在此保护,世子放心,我们带了口粮的!”为首的侍卫拍了拍胸口,憨笑一声。
与杜若完全不同的说辞,却都是赖在忠义伯府不走的目的。
谢昭忍不住道:“怎么现在不怕神医出意外、去护着了?”
“怎么会?”那侍卫惊讶反问,“杜大夫那么厉害,孤身一人也不会受欺负的。”
谢昭面皮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顾令璟没说话,抬步快速离开。
可到了薛府时,却得知薛老爷已经进了宫。
谢昭急了,无措地拉住顾令璟的手:“怎么办……外祖父已经进宫了,他真的要与我们撕破脸了……”
“二位觊觎我们表姑娘家产时难道不该想到这结果么?”薛府管家冷哼一声,“现在急了,早干什么去了!”
谢昭眼中浮起怒气,开口却只能解释自己清白。
她计划的是谢沅虽然受气,但为了她与顾令璟愿意主动咽下委屈,在木已成舟的前提下在薛家面前周旋,这样他们什么事都不会有,毕竟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她没想到……没想到谢沅竟会反抗。
她咬紧牙关,满心都是恨意与怨毒。
顾令璟则当机立断:“去顺天府!”
*
顺天府。
顾令璟与谢昭刚下马车,身上就落下了一阵诡异又微妙的目光,他恍若未觉,走上前道:“陈府尹可在?”
“在。”门口的衙役忙道,“顾世子请,谢大人请。”
他态度很客气。
即使忠义伯府再是笑话,也不是他们下头人该笑的。
两人快步进了厅堂,陈府尹已经在等着了。
相互见礼后,他就率先苦笑开口:“贵府世子夫人叫人来报官,我不得已只能派人去,却不想正撞上顾三姑娘的人搬世子夫人的嫁妆,甚至有小半已经进了谢大人的客院和世子的前院居所,这……人赃并获,众目睽睽,都抵赖不得啊。”
听到竟然进了自己的书房,顾令璟眉头狠皱,总算明白了衙役那些诡异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他也不免多了几分对顾令潇的怒气。
“明人不说暗话,我需要陈府尹为我遮掩此事,去御前走一趟澄清,陈府尹想要什么,大可直言。”他道。
陈府尹眼神微闪,却不说话了。
谢昭急得不行:“你到底什么意思,直说就是,我们现在没时间跟你绕圈子!”
陈府尹笑了笑:“我想要的,二位倒是给得起。”
谢昭猛然顿住,退了一步:“我虽是太子门下,却并非他心腹,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有什么把柄。”
顾令璟皱起眉,暗暗拉住了她手腕,制止她再开口。
陈府尹也被逗笑了:“素闻谢大人才名,原以为你是个精明能干的,却不想如此单纯。”
“你什么意思?”谢昭再迟钝也知道这是在骂她蠢了。
陈府尹却没解释,直接道:“我与二位同朝为官,也欣赏二位才气,今日之事我已封口,顺天府无人知晓世子夫人的嫁妆进过二位的地盘,即使在御前,我也敢为二位担保,若二位无异议,我们这便进宫吧。”
顾令璟点了点头:“我以看望妹妹的名义进来,便先去牢里看过她吧。”
陈府尹应了声,招了个衙役进来带他们过去。
见顾令璟转身就要离开,谢昭忍不住问陈府尹:“条件呢?”
陈府尹又低头笑了一声。
顾令璟强势地拉着她离开:“我们先去看令潇。”
他们进了天牢后,只看了顾令潇一眼,甚至没来得及说话就离开了。
陈府尹已经在自己马车上等他们了。
两人也匆匆上了马车,往宫里赶去。
见终于没人了,谢昭忙问:“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陈府尹为什么帮我们,他不是四皇子的人么?他真的没有条件?”
顾令璟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条件就是我们的把柄。”
谢昭脸色空白一瞬:“可长姐的嫁妆进过我们的院子,又能证明什么?即使日后他真的敢以此威胁,就不怕我们鱼死网破,还他个包庇罪么?”
“若四皇子需要,他甚至可以主动将我们拖下水。”
朝廷命官知法犯法,侵占妻子、长姐的嫁妆,官途与名声必定全毁,有顺天府的人作证,即使那只是顾令潇的想法和举动,可谢昭在场且毫无作为本身就是铁证。
她本也只是仗着谢沅不会闹大,这才肆意撺掇顾令潇和林姑娘胡来。
可现在谢沅闹大了。
“……这样么。”谢昭沉默了半晌,忽然想起顾令潇。
“那、令潇……”
“陈府尹无能为力。”
顾令璟没有拿出诚意,陈府尹自然不会费心费力去保一个无关紧要的后宅姑娘,且此事已经闹大,势必是要有人出来做替罪羊的。
小姑子出于嫉妒贪婪图谋长嫂嫁妆,影响力和代价可比朝廷命官意图侵占妻子、长姐嫁妆要小得多。
看着谢昭微微有些迷茫的神色,顾令璟头一回怀疑自己是不是将她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叫她连别人的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
今日过后,想来整个四皇子党都要知道太子门下的谢状元是个只会读书做文章、却丝毫不通算计的“才子”了。
谢昭自然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下意识靠进他怀里,带着哭腔说道:“我……我太紧张了,也太怕了,从前有你与太子护着,我也从未与人这样交锋过,我……我的确只会死读书、做些无伤大雅的文章,旁的再不会了,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顾令璟软了眼神,忙揽住了她。
“你能做出锦绣文章,这已经是很多人不能企及的才华,有我在,也无需你与人动什么心机,在波诡云谲的朝堂依然能保持赤子之心,这才是你难得之处。”
谢昭听了这安慰,垂下的眼眸里却满是晦暗。
她声音依旧哽咽柔和:“嗯……我知道,你总会护着我的。”
“当然会。”
到了皇宫,看到御书房眉目沉凝的薛老爷时,谢昭咬紧牙关。
向宣文帝行礼过后,她恭敬地叫了声:“外祖父。”
“老夫只有一个外孙女,不敢当谢大人一声外祖。”薛老爷道。
谢昭攥紧手:“孙儿与长姐同叫母亲,也在母亲膝下长大,虽无亲缘,却有情分,自该叫您一声外祖。”
“原来谢大人真的是庶出啊。”四皇子扬眉一笑,“本殿下还当外头胡说呢,既如此,要回父亲留下的家产也就罢了,你怎敢连同嫡母的嫁妆也一起觊觎?”
“惊才绝艳、撑起门楣的状元郎,原来只是个不要脸皮的贪心苍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