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相撞刹那,看见了他眼波里荡漾的涟漪。
幽深,柔和,并带似有若无一丝调……戏?!
云渡揣测得不甚真切,依靠的证据来源平日他对她的行止。
同时,她恍然也明白了离之所问。
——远远而望,今日装羸弱示人的苏诫确实有些像公子,且他又是穿的公子的衣裳,同样没见过公子真容的离误认了实乃常理。
云渡朝苏诫撇撇嘴,瞪了他一眼。
他讪脸一笑。
她娇嗔而嫌弃地撤回目光,对离龇牙皱眉:“你说苏诫……是公子?!”口气鄙夷。
“这么明显看不出来?亏得你在公子身边服侍了那么久!”
“说什么已经定了情呢,你不会是在自己骗自己吧?”
“难道……”离瞳孔渐渐扩散开,惊觉。
日前,云渡只说已与公子确立了恋人关系,言辞很笼统,细细想来,她似乎并未说及公子相貌。
思及此间诡异,离开门见山问:“……所以,你与公子互许了心意,却还不知道他容貌?!”
云渡慌:“怎……怎么不知道!只不过……我……我们亲近那时是在晚上,黑灯瞎火的,没……看清而已。”
“怎么可能都说好了在一起,还不知道对方容貌的!他眼唇鼻的样子我清清楚楚,每节骨头有多长我也清清楚楚,你休质疑。”
说着,她夸大其词,生怕离不相信。
离已经不相信了。
她说话磕磕巴巴的,眼珠子到处乱转,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离一嚅唇角,眼光倏忽阴邪,开始套她话,“我哪敢质疑你呀,你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是真的见过咯。”
“唉,那你跟我说说,公子生的什么模样,好看吗?”
云渡仰起脸,看着半年时间便长得比她高的男儿,得意地道:“公子何等人物,怎一个‘好看’可形容!真是……”
离认定苏诫就是公子,于是讽刺:“确实是不一般的人物。”
虽不乐意,他还是问:“他是不是身材很好?”
“自然好的。”云渡不假思索。
“眉毛长长的,很浓密?”
“嗯。”
“鼻梁高高的,形状很流畅精致?”
“对呀。”
“嘴唇不薄不厚,颜色……”说及此,他遥遥瞄了眼病娇娇,脸容苍白,唇无血色的苏诫,目泽一转,道,“很红润。”
“差不多是这样。”
“他鼻尖左边有一颗小痣是不是?”
小痣?
云渡闻之一愣,她可不清楚公子哪里有痣。
随意应了声“有啊”。
“你确定是在左边,不是右边?”
云渡瞬间又愣住,答不上来。
不停地搓弄手指。
离一双如炬鹰眸死死盯住她,压迫得她几乎窒息,根本不能思考。
犹豫刹那,她脱口将离说的左改成了右。
说完,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离已经诡异地笑话她了,“他鼻子上哪有痣呀,傻女人。他的痣长在眼尾延长的位置。你没看到吗,什么脑子!”
离想转身,想离糊涂蛋远些。
云渡呆傻了几个呼吸,陡然美目一睅,惊悟了什么,讶然地看着离:“你知道公子容颜?!你见过?”
离再度扶额,郁闷到凝息缓解。
须臾后,有气无力地反问:“你没见过?那谁刚才说连公子每节骨头多长都清清楚楚的!”
被他一语戳中下怀,云渡只好坦白,说自己确实与公子定了心意,只不过公子自卑、狡猾得很,在他还未下定决心向她展示容貌之前,他只允许她摸他脸,以示真心。
离替她感觉悲哀:“傻大姐,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个笨女人!连人家什么样都没得见就定了心意,你真的是……”咬牙切齿地朝她竖起大拇指,“惊世人才!”
云渡嘟嘴:“有什么关系,竹月深有几人见过公子?大家还不是都对他毕恭毕敬,深信不疑。”多少有点委屈,硬找借口为自己纾解。
离道:“共赢关系与恋人关系能一样?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公子虽好,可你不能被爱意蒙蔽了本心,丧失自我吧。
他值得众士信任,是因他确实在做正义的事,当然,只是作为公子的时候。其他时候就不清楚了!”
说这话时,他又看苏诫,眼神幽暗复杂。
“可他说到底是男人,男人在情爱方面的人品与在事业上是不一样的,你不是已经经历过一回了么?
他为了权利拔刀向你,事后又千方百计挽回你,如此无耻做派,你怎能接受!
我不是彧国人,他也没对不起我,我不会因为他是你们彧国百姓痛恨的奸臣就背弃他,他在正与邪之间变换身份,相信一定有自认为对的谋算,我可以理解,必要也会支持。
可是你与我不一样,与竹月深其他人也都不一样,你与他有渊源,有纠葛,有旁人无法共情的爱恨……。
总之,我说这么多,就是想提醒你,我不清楚在你们的爱情里,他是不是好人,但他为一己私欲,这样骗你,捉弄你,我很不能理解,也很为你心痛,你还多擦亮擦亮眼睛吧,不要再被爱而伤了。”
他叽里呱啦说完,云渡慢慢才理清当中含义。
心神一明朗,她才蓦然想到苏诫眼尾至鬓角的中间确有一颗细小的痣,不是很明显,近看总给人风流多情韵味,很勾她色心。
她以前可喜欢去摸了,但他不给,说她眼神魅魅的,很不纯洁,不学好,借此事还勒令她以后不准搞小动作,更不准对除他之外的男子有类似行为。
被拒绝多次后,她终于放弃了对他动手动脚,渐渐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了。
今日离提起,那些记忆瞬间像浪潮一样奔涌进脑海,充斥得她满脑子都是那时、那人。
不过离也真是,他竟真把苏诫当作公子,还揣摩上了!
云渡感觉好笑,故意逗他:“你都说了我与他的爱恨旁人无法共情,那我就甘愿被他骗行不行,反正不管受多少伤,他还是他,这不也是一种独特的爱?多意义非凡。”
离诧然:“独特的爱,意义非凡?!好男人怎会伤害真正心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