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什么,只是陛下让太子去南境是为了历练,所以想知道他历练了什么。”
顾延韬愣住了,心道果然,谢渊果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谢渊看着顾延韬,目光复杂难辨。
顾延韬垂下眼帘,避免了同他对视。
夜色朦胧,太傅府笼罩在月色之中,难辨真假虚幻。
谢君离回到太傅府时,天已经蒙蒙亮,他脚步匆忙,一路闯进了书房。
他推门的瞬间,谢渊已经察觉了,侧首望过去。
谢君离径直朝谢渊走去,停在距离谢渊三尺左右的位置,目光冰冷地注视着他。
两人之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火药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令人窒息。
谢渊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谢君离却迟迟不肯说话,只是用这种近乎敌视的眼神看着他。
半晌后,谢渊开口,声音沙哑而僵硬:“爹爹这般看着我,可是有话要说?”
“为什么答应太子回长乐宫?”
谢渊沉默不语。
谢君离嗤笑一声:“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让你摆脱东宫吗?为什么甘愿仰人鼻息?你难道就这么喜欢太子吗?”
谢渊仍旧没有开口解释,显然默认了。
谢君离的眼神愈加幽暗,他低声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弄清楚。”
谢君离冷冷地盯着他:“你可知太子是怎么对你的?”
“我知道,但有的事如果不弄清楚,我就算死都不会瞑目的。”谢渊的语气充满了恳求,眼神中却充斥着不甘。
“既然他不是你的良配,你为何还要主动与他纠缠。”谢君离厉喝一声,“你为什么这般执迷不悟?”
谢渊闭上了眼睛:“求您了,就依我这一回。”
谢君离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半晌,深吸一口气,退出了书房,重重关上了门。
司马清在隔壁的偏厅里等候着,听到关门声,急忙迎了上去。
“太傅。”谢君离试图叫住他。
谢君离面无表情地往外走。
“太傅!”司马清喊住他,“怎么了?”
“为什么一定是渊儿,为什么偏偏是他?”
司马清一怔,旋即明白过来,他微微蹙眉:“我知道我过去做错了许多事。我以后会好好对阿渊的。”
“老实说我无法相信你,你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反抗,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只要渊儿还活着还会反抗,你迟早会失控的,你会忍不住伤害他,或者伤害自己。”
司马清的心里涌上一股酸涩,嘴角扯动了一下,
“或许你说得对,可我不想放弃阿渊,我真的很喜欢他。”
“你喜欢他?你是因为喜欢他才那样对他的?”谢君离冷声驳斥,“你是太子啊,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行,为何一定要他?”
为何一定要按照陛下的想法。后面这句他没说出口,生生咽了下去。
晋临帝曾说过谢渊是棋子,他虽然不清楚细节,但隐约能猜到晋临帝想做什么,既然是棋子,那就要被摆布利用。
司马清坚决道:“我只要他。”
谢君离看着他,久久无言。
***
离开府院时,谢渊执意去谢君离房间道别,谢君离没有见他。
谢渊站在屋檐下看着谢君离紧闭的窗户发呆,脑海中浮现起刚才父子俩争锋相对的模样。
谢渊在屋檐下徘徊许久,最终转身离去,却在快要踏出太傅府时突然顿足,回眸看向东厢房。
谢君离站在窗边,背影单薄而孤独,他似乎正望着他,可惜谢渊看不到他的脸。
“……阿渊。”司马清轻轻唤了一声。
谢渊缓缓转身,四目相对,谢渊静静凝视着他,眼中闪烁着某种晦暗的光芒。
“我们回宫吧。”司马清轻声说着,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他更加收紧双臂。
“嗯。”谢渊低低应了一声,搂紧他的腰肢,抬腿迈上了轿辇。
轿辇平稳驶向皇城方向。
轿辇内,谢渊昏昏欲睡,靠在司马清肩膀上,呼吸均匀绵长。
轿子停在了承安门前,轿夫掀开帘子,司马清扶着谢渊从轿中下来,小蛮和一个内侍立在旁边伺候。
谢渊的手异常冰冷,司马清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摩挲着:“阿渊,到了,我们进去休息吧。”
谢渊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朝里走,穿过曲折蜿蜒的廊桥,进了宫门。
中殿内灯火通明,宫婢太监跪倒一地,恭敬请安。
谢渊走至桌边坐下,宫人们陆续呈送热水和茶点上来。
“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司马清把杯盏递给谢渊。
谢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慢慢放下,眉宇间带了些倦怠。
司马清拿起帕子替他擦拭额上汗珠,柔声道:“今日你先歇在这,你的寝殿还在收拾。”
谢渊垂眸,烛光映衬下,他俊美如玉、眉目温雅,司马清冲他勾唇一笑,提议:“先沐浴吧。”
谢渊喉咙滚动,嗓音沙哑,“好。”
司马清吩咐人准备洗澡水,又抱着换洗衣物跟着进去。
谢渊躺在浴池中,阖着眼,任由他帮自己宽衣解带,脱去衣衫,赤.裸的胸膛暴露在司马清面前。
司马清的目光落在那上面片刻,忽然凑过去吻住他。
谢渊浑身一震,双颊泛红,眼眸变得黯淡。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司马清抬起头看着他,微微挑眉。
“怎么?害羞了?”
谢渊双唇微启,喘着粗气:“我不喜欢这样,毕竟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我们……”
“没关系,我明白。我帮你沐浴吧。”司马清打断他,继续给他搓洗身体。
谢渊浑身绷紧,由着他帮自己洗澡。
司马清望着谢渊,不由喉头发紧,他努力摒弃其他念头,替谢渊沐浴。
水汽晕在谢渊肩膀上的疤痕上,司马清轻抚疤痕,神色暗淡,
“这道疤是属于我的。”
谢渊的身体微微颤动,没有答话。
司马清抬头问:“还疼吗?”
谢渊沉默不语,只是握着浴池的手紧了一下。
“那日要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刀,我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是吗?我不记得了。”谢渊淡淡道。
“可是我记得,我都记得。”司马清喃喃道,“你为救我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
“所以呢?”谢渊睁开眼睛,“你要报恩吗?”
“报恩?”司马清愣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当然要报恩呀。”
他说着神色暗淡下来,眼底划过一抹痛苦:“可是我该怎么报恩呢?”
谢渊没说话。
司马清仰头看着他,认真道:“那就一生一世照顾你好不好?”
他的眼眶湿润了,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霭,让人看不真切。
谢渊垂下眼睫,不再看他。
两人相拥着泡在温暖的浴池中,彼此没有交谈,却又仿佛什么话都说尽了。
洗完澡,司马清取来干净的衣服替谢渊穿上,然后抱他出来擦拭身体,换上干净衣裳,随后将他放在床榻上。
“你先睡一会儿,我出去处理公务,晚点再来陪你。”司马清摸了摸他的鬓角,低声呢喃。
谢渊抓住他的手,“陪陪我。”
司马清叹了口气,俯身亲吻他苍白的嘴唇:“好,我在这陪你。”
谢渊松开他的手,疲惫地闭上眼睛。
张公公走了进来,压低声音禀告,“回禀殿下,陛下请太子妃去一趟太初殿。”
司马清眉尖蹙起:“父皇找阿渊做什么?”
张公公顿了顿才道:“不知,但既然陛下有旨,太子妃殿下最好还是去一趟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