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擦过众人的眼眸。
有人低头,有人昂首。
眼里的情绪,难以言明。
夜空星并没有对白心儿质询的目光做出回应。
他只是挥了挥手挥手,然后笑了笑,却并不再说一句话。
风雪为他让路,星盟众人像是海水中的波涛,为他所开。
龙飞将短剑插在腰间,向前大步而去,白心儿与他并肩而行,二人在数百道视线中,消失在漫天嚣狂的寒风之中。
“我感觉,我们真是帅呆了!”
走出不远后,白心儿发现并没有人跟上来,兴奋地跳到龙飞身边,挥拳道,“太他妈帅了!”
龙飞淡淡道,“你这是在说脏话。”
白心儿吐吐舌头,“管他呢,你不觉得帅吗龙飞?这种风范,万人之中我独行诶!我们这也算是与半个学院为敌了吧!”
龙飞摘下面具,“首先,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人。其……”
“停!”
白心儿及时叫停了龙飞,以她的经验来看,龙飞下一句绝对又是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混蛋龙飞。”
白心儿咬牙切齿,“跟你在一起,本小姐真是吃够苦头了。”
“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龙飞对此表示非常不赞同,“要不是你叫我多袭击风盟,风盟也不会向我下战书,晨贺年也不会败,风盟也不会解散,星盟也不会壮大,至少绝对不会这么快。”
“而且又没饿着你。”
白心儿被他这番话说笑了,“这么说,还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还有,什么叫没饿着,你是我的仆人,你要保护我的安全!”
龙飞:“我怎么还是你的仆人?”
“我不管。”
龙飞:“.......”
他又想把白心儿的头拧下来了。
女孩子好麻烦……
见获得胜利,白心儿嘻嘻一笑,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严肃道,“我知道年良玉是什么时候和夜空星走在一起的了。”
“什么时候?”
“入学第三天!”
龙飞惊讶道,“这么早?”
白心儿道,“他还诈你的身份。龙飞,夜空星很早就盯上我们了。”
“你在这之前是不是见过年良玉,还被他认出来了?”
“是见过。”
但究竟自己有没有暴露身份,龙飞承认,他那时戴着面具,年良玉似乎确实是认出他来了。
行走在雪地中,龙飞忽然回首看向自己和白心儿走过踩下的那一串脚印。
白心儿一边思考这其中的问题,一边道,“你在做什么?”
“想象。”
“嗯?”
龙飞闭上眼,冬日的冷气自他的鼻腔贯入肺腑,他好像看到了一只狼,正静静地趴窝在雪地里,观察着他们。
这种熟悉的,猎手与猎物之间互相观察、博弈的感觉让龙飞感到莫名的......兴奋。
“与人斗,其乐无穷。”
龙飞忽然想到夜空星说的话,白心儿虽已为他解释过,但此刻龙飞才终于开始理解这句话。
他似乎看到了那只狼打了个哈欠,而后转身,向着大雪更深处走去。
夜空星想要的绝对不止于此。
“为之奈何?”
“啊?”
龙飞严肃道,“为之奈何?”
白心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幽默逗笑了,“呦,您还会说古九府文呢?”
龙飞一脸宠辱不惊的样子,“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比较像一个人了?”
白心儿向他伸出认可的大拇指,“不错!”
龙飞眉眼间的微笑淡下去,“我们去看看阿蛮吧。”
白心儿并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龙飞已经允许她靠近他的身边了。
二人并肩而行,龙飞在路上一直思考着,什么是朋友,什么是对手,什么又是敌人?
究竟是,星空下,圆坡上,向自己伸出手,笑着说他名字的人是朋友。
还是那个不知在营帐外守了多久,挥开风雪,为自己让开一条路,没有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发难的人是朋友?
究竟是,那个在微风吹拂的草野中,为自己讲述“自我、超越、骄傲、奋斗、执着、希望”的少年是朋友。
还是那个在自己重伤,星盟崛起,自己被利用完,本可随意抛弃时,却偏偏要来“求”自己投降的人是朋友呢?
荒野上的兽,一旦没有了生存的价值,就会被抛弃,他本以为自己也会被抛弃。
可白心儿却在他身边一直守着,一直保护着他,直到他伤势恢复。
究竟什么是对手,什么又是敌人?
书中能教给龙飞的东西很多,却也很少,龙飞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认知正在一点点成形。
对于人,龙飞却有了更深的疑惑。
大石头处在开拓区的边界,人烟稀少,出于谨慎起见,龙飞带着白心儿在与它相反的方向绕了许久。
奶奶说,要学习人的感情。
幽澜说,要学习人的认知,世界的规则。
在路上,龙飞第一次问起白心儿这个问题。
虽然他对白心儿的智商不做期待,但是龙飞也认可,哪怕是再小的虫子,也有它的独特之处。
人应该也一样吧?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人类中的卧龙凤雏,其水平可不是一个小小的龙飞可以妄加揣测的。
只见,白心儿整个人的气质,都在龙飞问完这个问题后变了!
深邃、古老、厚重。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整个人都变得飘渺起来,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人啊......”
她的语气充满了一股沧桑和飘渺的遗憾,“一撇一捺,就是人。”
龙飞面无表情地看完她的表演,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问白心儿问题了。
“诶,龙飞,你别走啊!”
白心儿装完逼,赶忙追上去,找补道,“我老师就是这么说的!”
“人就是一撇一捺啊!”
龙飞冷冷道,“撇是什么,捺又是什么。”
白心儿笑嘻嘻道,“我怎么知道。老师说人要顶天立敌。”
“或许撇和捺就是天和地的意思呗。”
龙飞为白心儿的智商感到默哀,同时为自己的聪慧而感到欢喜。
这才看了几个月书,龙飞觉得自己都已经可以做白心儿的老师了。
“人本质上是一种很脆弱的动物。他们中初生的幼儿并不像其它生活在荒野上的兽,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
他看着白心儿的眼睛,认真道,“人最脆弱的地方在他们的脖子、脑袋上的太阳穴,还有胸腹部。”
白心儿:“……”
“你这都学的什么玩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