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到死也料想不到。
在这看似平静的正云之地,竟隐匿着跨河之战中战力最为强悍的两位强者。
戟颂的脚面上沾染了些许怪物的粘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此刻的她,神情平静得近乎冷漠,面色毫无血色,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死神。她眼神阴冷如霜,直直地看向殿内的少年,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少年缓缓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少年逐渐紧绷的神经上。
少年见状,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心似鼓擂,转身便朝着殿外夺命狂奔,脚步踉跄凌乱,恰似被索命无常紧追不舍。
只是他那慌不择路的逃窜之速……
在戟颂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戟颂凤目之中寒芒骤闪,身形仿若暗夜鬼魅,瞬间欺身而上!玉臂一伸,便如铁钳般死死揪住少年的发冠,而后猛然发力一扯!
少年便如断了线的纸鸢,不受控制地倒飞回来,重重地摔落在地,模样狼狈至极。
“我错了!我错了!求您饶命啊!”少年惊恐地厉声尖叫,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恐惧,整个人抖若筛糠,趴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额头磕在地面,发出沉闷的 “砰砰” 之声。
然戟颂眼中毫无怜悯之色,黑眸微眯,杀意尽显,猛地一脚踹出!
只听得 “咔嚓” 一声脆响,仿若枯木折断,少年的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弯折扭曲。少年顿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跪在地,冷汗如雨般从额头簌簌滚落。
少年满心皆是求生之念,强忍着钻心剧痛,双手撑地,身体颤抖不已,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
每挪动一下,地面便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月看着不远处的少年,又眼神幽深地看向戟颂。
只见,戟颂嘴角勾起了一抹森冷残忍的笑意。
月瞳孔微颤了一瞬。
那一瞬,好像在戟颂身后看到了什么东西。
戟颂毫不犹豫地抬起脚,重重地踩上少年的后脑,将其头颅死死地压在地面,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 “嘎吱” 声响。随着戟颂脚下逐渐加力,细微的碎裂之声从脚下传出,镶嵌于地面的铁条竟缓缓陷入少年的颅骨。
“嗯呃……”
少年痛苦地狞叫着,身躯疯狂地扭动挣扎,喉咙中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叫声仿若厉鬼哭嚎,令人胆战心惊。
路过的家仆只是远远瞥了一眼这血腥可怖的场景,便吓得脸色惨白如纸,连滚带爬地匆匆逃离,不敢再多停留片刻。
戟颂居高临下,冷眼睨视着脚下挣扎的少年,目光冰冷彻骨,仿若能将世间万物冻结,眼神之中满是不屑与轻蔑,恰似在看一只卑微如尘的蝼蚁。
紧接着,戟颂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脚下猛地用力一踩!
只听得 “噗” 的一声闷响,少年的颅骨瞬间彻底碎裂,红白相间的秽物从其七窍之中汩汩涌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少年的身躯瞬间瘫软如泥,彻底没了挣扎之力,唯有那还在微微颤动的手脚,勉强表明他尚未完全断气。
戟颂神色冷峻,声音仿若从九幽传来,不带丝毫温度,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悠悠回荡 。
“来人,将这东西送回燕居。”
来了两个下人,将地上骇人却又令人作呕的污秽之物全部收拾了起来。
戟颂回身,看到了月,他的眼中是一如往常的静谧,但此刻,多了几分惊异。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杀了他么。”戟颂问道。
月不做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戟颂。
戟颂冷厉的目光直视着他,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如汹涌的潮水般翻涌,几欲破堤而出。
“说!”
戟颂神色平静却又带着几分阴冷,令人望而生畏。
月注视着她的双目,静谧沉着的眼中并无畏惧之意:“若是我不回答的话……你也要杀了我吗?”
话音刚落,戟颂的神色有几分动容,眼中原本冷厉的目光逐渐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过的,半明未明的茫然,她看着月,后退了半步。
“……抱歉。”戟颂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像是忽然惊醒,低下头去说了一句,便快步离开了此地。
只是一瞬,月看到了在她的身后跟着成群的黑影。
数量惊人。
-
戟颂走出了云起宫。
走出了正云。
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但是她隐约明白自己不能再继续待在那里,因为如果再待下去的话,她可能会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毁掉……在这里可以看到,远处将少年和怪物的遗体送回燕居的马车。
戟颂回想起了自己将那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活活杀死的过程,心中被猛地一揪。
她神情木讷,双腿发软,使不出力气,跪倒在地上。
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不光杀了那个孩子,还有一瞬想要将月挫骨扬灰的冲动。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她独自一个人在城外的草丛中待着,待了很久。
月站在城墙之上,一手扶着墙头之上的垛口,看着城外草丛中的身影。
一直到夕阳西下。
城中炊烟四起,晚风携来几分饭菜的味道,戟颂身遭干枯的草叶随着晚风轻轻摇摆。
一个人走到了草丛边上,向她伸出手来。
“回去吧。”他俯下身来,修长白皙的手伸到她面前。
“……我不回去。”
“为何?”他微微含笑,用手摸了摸她的头,“生我的气了?“
戟颂抬起头看向他,夕阳的余晖照亮了他俊美的侧脸,在他头顶上方,已经星辰初露,在逐渐变为深蓝色的苍穹之中熠熠生辉。
戟颂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半年来,她已经对他说了太多的对不起。
“回家吧。”月轻声说道。
“我……”戟颂的声音有些呜咽,“我可能……”
我可能会杀了你们。
月将戟颂拥入怀中,一手抚着她的发,柔声在她耳边说道:“什么都不用说……和我回家吧,今日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回去晚了该凉了。”
戟颂凝视着月,滚烫的液体逐渐盈满眼眶。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戟颂哑然开口。
月注视着戟颂,目光如同昔日萦绕在他身遭那干净而温柔的光亮一般。他微微倾身,静静地伸出手去抚上戟颂的脸颊,嘴唇轻触她微凉的唇瓣,轻声说道:“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
-
燕居之内,一辆载着两具尸体的马车徐徐停在燕居大门之前。
屋内充斥着女人舒适的喘息。
燕居夫人不着寸缕地斜靠在床上,接受着男人的侍弄。
门外响起一阵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男人的动作稍稍慢了下来:“夫人,外面有人……”
“继续。”
燕居夫人正在兴头上,听闻男人的话之后,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门外的大臣焦急地来回走着,忽地看到了远处的燕止戈,急忙走了过去:“大人……”
燕止戈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如纸,他咳嗽了几声,无视眼前的大臣,直接绕过他向远处走去。
现如今燕居之内,燕芷云一人独揽大权,燕止戈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大臣叹了口气,只能在门口等待。
过了许久之后,穿戴整齐的男宠将门打开,大臣几步走了进去,跪倒在燕居夫人面前。
“温昭死了。”
燕居夫人一手托着下巴,靠在椅子上,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肌肤大片地裸露在外面。听闻大臣的话之后,她神色微动。
被戟颂打死的少年是她心仪的男宠之一,又通几分神术巫道,若不是他主动请缨,她是万万不会将他送去的:“他人呢?”
“遗体有几分骇人,夫人还是不要看比较好。”大臣说道,“下一步……夫人认为该如何决断?“
燕居夫人眼中一沉。
-
屋内,炉火正旺,跳跃的火苗将暖意毫无保留地播撒在每一寸空气里。
戟颂刚沐浴完,一袭薄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又不失力量感的身形。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桌旁,动作随性又自然地伸手拿起侍人早已斟满的茶杯。
“咔嚓” 一声脆响。
手中的茶杯竟在她轻轻一握间,瞬间化作了碎片。
滚烫的茶水毫无阻拦地泼洒而下,溅落在她白皙的手上。
转瞬之间,一片红肿迅速浮现。
戟颂微微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她垂眸盯着地上那堆零碎的瓷片,又看了看自己被烫红的手心,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只有冷静的审视。她心里清楚,自己绝无刻意捏碎茶杯的意图,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正常拿起。
可这茶杯……却不堪一击。
短暂的思索后,她若有所思,抬眸看向一旁的凳子。
她不慌不忙地将凳子稳稳地放置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陡然一凝,少半成的力量悄然汇聚在右拳之上。
紧接着,她挥出一拳,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她并没有使出多少力气,却只听得“轰” 的一声闷响,拳头砸在凳子上的瞬间,凳子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撕扯,瞬间四分五裂。
而下方的桌子也未能幸免,随着凳子的破碎,一同被震得支离破碎,木屑四处飞溅。
戟颂身形微微一滞,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紧抿的嘴角,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沉抑。
怎么可能……
她暗自思量,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力量竟已强大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上一次力量出现这般飞跃,还是在亲手杀掉师父之后……这种力量暴增的感觉,她并不陌生。作为不死族人,随着实力的迅猛提升,潜藏在血脉中的杀戮本能也会随之疯狂涌动。
可上次杀了师父之后,她虽也历经力量暴增的冲击,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感到如此无力。只是轻轻拿起一个茶杯,就能将其轻易捏碎……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一向沉稳冷静的她,也不禁在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她默默握紧了拳头。
这情形,简直荒谬得让人咋舌。
甚至,隐隐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