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栖呼吸几乎停止
不成,容时的劫数还未结束!
她还未达成目的!
鸣栖想起祭天仪式上,摩舍诃鼎并未被开启,说:
“往好处想,祭天之时,圣上只是打开了鼎的封印,想来他还没有彻底解读古籍,不知开启摩舍诃鼎需要人殉葬,所以,我们只要及时向圣上澄清利弊便好。”
这圣上怎么忽然就追求起长生之术了呢。
容珩忽而对上了她的视线,鸣栖愣住,他的眼睛里暗淡了一夕,虽然变换得极快,但也被鸣栖看到。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如今圣上得到此鼎,定然想追求长生。
若是长生,那就意味着圣上并不打算让他的任何一个儿子坐上他的位置。
他要的是做万世之君,永握大权。
即便是他们每一个皇子再优秀再出色,他都不会容许任何一人取代他。
作为一位君王
好野心。
作为一个父君
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别人!
容珩比鸣栖想的更为淡然,他未曾多犹豫,只是对着霍岭道:\"可有办法销毁此鼎?\"
霍岭看他们一个两个想得这么复杂,深深为他们的智商担忧。
斜阳悠悠,落日熔金,灿烂得让人恍惚。
她托着腮,奇怪道:“还阻止他干什么,你们直接让我把鼎带回往生司不就行了。”
也是哦。
在人间这么久,鸣栖都习惯用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可眼前这位显然不是人。
但问题是,他们三人现在被困在鼎里,生死不知呢。
容珩闻言也不做争辩,随即问道:“既然姑娘这么了解此鼎,知道怎么出去吗?”
霍岭刚鼓起来的气势顿时就蔫了,她挺起腰腹,眸光汹汹:
“我又不会巫术,我是奉为父君的命令,将此鼎带回冥界往生司的,也没想过会遇到你们,更没想到自己会掉进来,我怎么知道出去的办法。”
她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心虚。
得!
“你等于没说啊。”鸣栖谴责。
霍岭一副“那又怎样嘛”的神情,看得几人有些说不出话。
连她都没有办法,他们又能如何呢?
难道注定要被困在这方鼎中...
“四处看看吧”
\"这里若是幻境,说不定与万年之前霍氏王朝的旧址一致。\"
\"兴许会有巫族生活的痕迹。\"
容珩望着天边,夕阳已然逐渐落下,再不走,就永远留在城墙上了。
他望着不远处的王城,建议:“能跌进来,总也会有出去的方式。”
说的也是,霍岭和鸣栖赞同。
他们沿着城墙而下,踏入了王都,容珩并未因为跌入了一个完成陌生的幻境而恐慌害怕,霍岭不免盯着他的背影。
她戳了戳鸣栖,在一边咬耳朵,被容珩震惊到:
“他们人遇到这种事情,这么淡定的吗?”
鸣栖下意识地看了眼容珩,喉咙一紧,“可能他天赋异禀。”
霍岭捏着下巴仔细考虑一番,“他考虑修仙吗,这可是天生的修仙灵根啊。”
鸣栖哽地说不出话来。
\"我不考虑。\"
容珩回头,泛出了笑意。
鸣栖与霍岭的眼神顿时劈叉。
天光已经悄然暗下,
忽然,眼前不知是什么划过,当三人转身之际。
已经涌上来一群人!
容珩顿时按住了腰间的剑以作防备,只是目光在接触到这些人之时,有些迟疑。
\"这鼎内,怎么会有人?\"
鸣栖一惊,但她很快发现,这些人似乎看不到他们的存在。
霍岭按住了鸣栖,伸出手,一缕神思飘了过去,却未曾停留,径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这不是真的,只是留存在摩舍诃鼎之内残存的记忆。”
眼前的景象瞬息变化,几乎没有眨眼,已然是白日。
硕大的祭台,巫族祭司各个身着艳丽的祭服,跪成一圈,高声颂唱!
最为首的男人,满脸涂着各色的颜料。
头戴长羽头冠,狰狞的野兽面具遮住了他的面目,身披一身漆黑的衣袍,五彩缤纷的羽毛错落有致,他高举双手,正在鼎前蹦跳舞动,紧闭双眼不住吟唱,与神交。
\"拜!\"
\"再拜!\"
\"三拜!\"
台下跪着十几个赤裸上身的男女,献祭般地抬起头颅,一个个失去了神情,仿佛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是心甘情愿。
忽然有人闯入,被人拦着怒喝:\"你做什么!\"
\"放过我的女儿吧,她还小啊,不要杀她。\"
祭司冷了眼睛,将人推倒在地,“能成为祭品,已然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大祭司终于停下了吟诵,象征身份的权杖凌空挥动。
他念了一句巫族之语。
霍岭知道,是献祭的意思。
祭司们奉上了汤汁。
\"为祭司为祭!\"
随后,十几个男女,年幼的脸上,是被蛊惑的执着,丝毫未有犹豫,将药汁一饮而尽。
剧痛发作,痛苦的哀嚎震天而响。
\"杀!\"
刀剑挥下,喷溅的鲜血染红了祭鼎!
\"不要啊!\"
只剩下亲人们在台下声嘶力竭的哭声。
他们身边的景致不停地变换,在万年前的人族大陆,延续了数万的时光。
作为祭鼎的人殉,历经数代更迭,数万人的血深深染红了祭鼎!
一个个故事,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在他们眼前不断上演。
每一个死去的祭品,便是一个个血泪般的故事。
摩舍诃鼎内含一条条生命临终之前所有的情绪。
不甘、绝望、愤怒、仇恨,浪涛一般地冲击在鸣栖他们身上。
试图击溃他们的心防。
看了上百个故事,连霍岭都快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
话挺脏的。
身边的景象不住变换,三人逐渐相互靠近,直到背靠着背。
霍岭咬住牙,\"小心些,别碰那些幻象,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殉的记忆卷过去,被恶息侵蚀。\"
看着流窜的虚影,容珩逐渐被勾去了思绪,不住想起了他心里最深处的冷意。
雪白的灵幡
空置的棺椁
母亲几近崩溃的面容
所有人虚伪的哭诉
以及那人漠不关心的眼神。
五年前
淮河以南流沙江发了水灾,大雨滂沱不灭,容珩受命前往坐镇治水。
一连两月,淮河以南已然高铸堤坝,容珩麾下广纳能人异士,规划修整受灾的郡县城池,试图以修建湖泊,以解决往后河水决堤。
自从封太子位开始,容珩从不敢有半分懈怠,他是一国储君,既然得到了这个位置,他自然得担当得起,不能让圣上以及他的臣民有半点失望。
索性,他一向做得很好。
是夜,容珩正与几位谋士请教休整湖泊之事。
忽然,有太监闯了进来,张口便是:
“太子殿下,不好了,宫中出了事!”
容珩快马加鞭,不分昼夜地赶路,一路跑死了三匹汗血马,仍慢了一步。
等他一身疲惫踏入宫禁之时。
一眼看到的便是寥寥几支白幡,孤寂地飘散在宫墙,若非他停下,几乎无人能看见。
“三公主呢?”
“一日前已经封棺,葬入了皇陵。”
这么快...容珩皱起了眉。
他一走入内,正殿只有一座空置的棺椁。
只见陈贵嫔哭得肝肠寸断,苍白的脸,惴惴无力,恍若生命都干枯了一般。
\"母妃\"容珩将母亲拥入怀中。
陈贵嫔无助的情绪在看到容珩的一瞬间,再也控制不住,倚在他的肩头纵声哭泣。
“阿珩,她死了,她怎么会死的,明明几日前还好好的。”
“我的女儿,她才八岁,怎么舍得离我而去。”
陈贵嫔双目涣散,颤抖着张开嘴,多想声嘶力竭地发泄,可临到头,她却发现自己哭不出声。
大悲之下,连哀伤都感受不到,灵魂仿佛麻木。
容珩闭了闭眼睛,一句未语,只是反复轻拍陈贵嫔的背。
他明白说得再说也无法宽慰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
直到贵嫔哭累了,沉沉睡去。
整个宫殿,才迎来了容珩的问罪。
\"说\"
\"三公主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发这般的怒火。
合宫皆知,太子容珩是怎样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人,他一贯待人谦逊有礼,不论是宫人还是朝臣,从未见过他冷过脸。
可如今,他冰冷的面容,恍若山巅中终年不灭的霜雪。
那双眼睛,甫一看人,便是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