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鸢不知道怎么隔绝马车的声音,只是她越想隔绝,头发就越长,直到将整个马车包围。
怨灵失去控制,如断线的木偶,眼眶无神,呆滞的看向前方。
万俟芜手中的铃铛轻轻晃动。
叮铃……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在马车中响起,但只在马车中,外面听不到一点声音。
驾车的车夫感觉后背一阵阴冷,回头看了看,马车也无异样,天上阳光热烈,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车夫缩了缩光在外面的膀子,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解的摇摇头。
万俟芜闭上双眼,感受身体的变化。
“把你们的怨气给我,我助你们轮回转世。”
叮铃…叮铃…
铃声蛊惑,怨灵呆愣的把指尖放在铃铛上,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它们身体中被吸走。
周水鸢看的目瞪口呆。
怨灵狰狞面目慢慢变的平和,红衣也慢慢褪去红色,恢复它本来的面容。
它们面面相觑,不理解为何会在这马车中,看到周水鸢时,死后做的事情如同走马观花般从眼前闪过。
一个个面上带着惊恐,有的甚至低声啜泣。
都是单纯又善良的小姑娘,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坏事。
“放心,我会寻回你们的心脏,送你们转生。”
万俟芜叹了叹气,铃铛飘在半空中,她抬手,指尖轻触铃铛。
开始低声吟唱安魂咒,直到七只怨灵变成飘在半空中的魂灵,她才停下动作。
看了一眼密封的马车,外面艳阳高照,她把魂灵暂放在铃铛中。
等寻机会再放她们去投胎,希望她们来生幸运,再幸运一些。
周水鸢眨巴着鬼眼,好奇的问:“等寻回我的心脏,我也会变成这样?”
收回铃铛,万俟芜感觉身上暖洋洋的,重新能感受到血液流淌,好像这具身体又重新活过来一般。
她淡淡回道:“如果你想,也可以变成魂灵。”
“我若不想呢,我觉得做鬼挺好的。”她扒拉着脑袋想往外面看,可现在是白天,她不敢,她好奇的问:“外面那个凶神真的是我哥哥么?”
她眨巴着星星眼,有期待,有紧张。
“是。”万俟芜回答的干脆,肯定。
周水鸢突然暴戾,头发在马车中肆意生长,万俟芜瞥了她一眼,周水鸢才慢慢冷静下来。
“既是我的兄长,为何……这么多年了不来寻我。”
“既是我兄长,明知道你用我的身份要嫁给赵家,等于送死,他那么厉害为什么不阻止?”
说完周水鸢可怜巴巴看了眼万俟芜,好像她更厉害一些,嫁过去应该不会死吧。
周水鸢越说越委屈,竟然开始哽咽起来:“我在周家背负愧疚,忍受欺凌十几年,现在我死了,才来找人。我要是没死,是不是又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掉入火坑?”
“阿鸢……”万俟芜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抬手将她的头发扒开,让窗户透出一点点缝隙。
马车摇摇晃晃。
她继续说道:“你兄长应该是知道你已死……”
“什……什么?”周水鸢茫然的抬头:“那……那为什么还让你……”
她透过缝隙,能看到长长的迎亲队伍,能看到官道两旁农作物,阳光洒在上面,微风微微浮动。
她收回思绪,像安慰受伤的小猫般去安慰周水鸢。
“阿鸢,你兄长没有阻拦,可能是知道我不是你吧。”
“那他还把玉佩给你,还唤你妹妹。”周水鸢不可置信的说道。
“不过是想在我身上查清楚你的事,或是怀疑我杀了你,仅此而已!”她猜测,那人应该把弦月城门前的事情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
她继续说道:“为何这么多年没有找到你,我怀疑是周家阻拦,加上你的玉佩。”她晃了晃手中的玉佩,轻声说道:“你们家这块玉佩,甚是怪异,能掩盖人身上的气息。”
周水鸢停止哀嚎,乖乖的趴在她的身边,表示有被安慰道。
“家人……从我记事以来,家人就是周家人,可他们对我不好,等寻回我的心脏,我能不能……能不能回自己家看看,人家说,落叶也要归根,我不想死了还要随便找个山脚就……埋了。”
周水鸢的声音越来越小,万俟芜又抬头看向窗外。
“嗯。”她低声应下。
得到回应后,周水鸢满足的回到玉佩中,马车中的阴寒一扫而空。
她伸手去感受太阳的温度,从前她最喜阳光。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达梧州,这期间星泽给她送过两次吃食。
虽然她可以不吃。
从早上见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宋绫昭,那人在迎亲队伍的前方,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整个梧州都知道太守儿子要娶亲,没有人阻拦他们的队伍。
穿过梧州城喧闹的大街,她透过窗缝看外面的天气,夕阳西下,酉时能到太守府。
外面很喧闹,她安静的坐在马车上。
“吉日到。”吉婆吼了一嗓子,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迎新娘~~!”
咚咚咚。
马车被敲响,宋绫昭的温柔的声音传来:“周姑娘,我们到了。”
有喜婆上车,给她重新盖上盖头,恭恭敬敬的的将她迎下了马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再往上是玄金色的袖子,华丽金贵。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真是妖孽,人好看,手好看,还要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蛊惑人心。
虚伪。
她将手搭在他手上,随着宋绫昭的牵引穿过太守府的大门,进去到没门。
太守府大门轰然关闭。
喧闹声,爆竹声不绝于耳。
还有太守府赵庸的道谢声。
“多谢宋监正,监正对我赵家有大恩啊……快请,快请。”
“赵公说笑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宋绫昭微笑着将万俟芜往身边带了带,没有错过赵庸的神色不自然。
“赵公,你家娶儿媳,怎么不见新郎出门迎接?”
赵庸摸了摸额头的汗,低声附和道:“已经让人去寻了,已经让人去寻了。”
宋绫昭忽而轻声笑:“赵公好像看到我们很惊讶啊!”
“不惊讶,怎么会惊讶,没有的事,宋监正,您先往里面请……”
“赵公,这恐怕于理不合吧,毕竟 我只是代迎亲的人。”
赵庸见状,又督促了喜娘去询问。
万俟芜听着他们的对话,从盖头的缝隙中看着一双飘在地面的脚,初看是一双男子的,细细猜想一瞬,就知道是谁的脚。
“别寻了,新郎来不了。”
她离宋绫昭本就很近,虽声音小,但宋绫昭听见了,她明显感受自己搭手的手腕僵硬。
“老爷,老爷……不好了。”
她的声音才落下不久,喜婆带着哭腔和恐慌从里面奔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