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什么歉啊。”九霖安抚地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先陪我歇歇,我真没力气和你耗了。”
他真的虚脱了,要缓缓。
季袅乖乖地任九霖拉着自己躺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九霖,唯恐自己眨眨眼,他的将军就消失不见了。
九霖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但是他太累了,只是闭着眼将人往怀里揽了揽:“别多想,你也歇歇。”
他轻声说,一手枕在季袅脖颈下,一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手顺势扣在季袅的腰上,与平日一般把他护进怀里:“睡吧。”
“嗯。”
季袅轻声答应一声,蜷在九霖怀里,乖巧温顺,一动不动。
九霖起初还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到后来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乱七八糟。
有连横山下满身狼狈的季袅,有重华宫里醉眼朦胧的季袅,也有神志不清时阴诡邪魅的季袅……
九霖无意识地皱起眉,喃呢了一声。
隐隐地,身上似乎有冰凉地触感,有人轻柔地捧起他的手腕……
……
……
九霖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季袅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上都缠了棉纱,身上的伤口也都处理过了。
估摸着自己当时昏昏沉沉的感觉到的,就是季袅在给自己处理伤口。
他伸了伸腰,活动了下身体,打开橱子随意选了套衣服穿上,出门往军政署去了。
勤政殿里,季袅正在和群臣议事。
夜风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季袅身边,附在季袅耳边,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禀:“陛下,大将军出宫了。”
季袅猛地站起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在一众朝臣的注视下,季袅又颓然坐下,苦笑一声:“知道了,你们照旧跟着大将军,听他吩咐就是。”
夜风领命退下:“属下明白。”
他其实挺奇怪的,大将军日日出宫去衙署,也不见皇上专门叮嘱一声,今日怎么凭白让他们看大将军出宫了来回禀一声?
不过皇上不说,他也不问,领了命令就出宫去了。
季袅捏捏眉心,似是有些疲惫:“诸位大人,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说到河水连年泛滥,需要清淤通渠。”工部侍郎李冰说。
他也是季袅的拥趸之一,看着季袅仍然没什么血色的肤色,有些担忧:“陛下,您真的不休息吗?”
“死不了。”
季袅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全不在意:“李侍郎,你提交的《郡国水利利病书》朕已经细细看过了。朕就把这件事交给你牵头去办,钱和人你不用管,朕来想办法。”
他看着手上那本厚厚的治水奏本,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河水年年泛滥,一旦决口,两岸民不聊生,治理河水迫在眉睫。
可是治理河水是个大工程,远不是淮水那种小打小闹能比的。
要搞下这个工程,纹银百万都不一定够。
国库虽然算得上丰盈,但是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贸然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季袅觉得肉痛。
他缺钱,真的好缺。
之前办书院,银子流水一样往上砸,全靠北疆商会撑着。
火器研发更是没完没了的烧钱,真.烧钱!
之前修淮水,当地多富商,金源硬是靠着忽悠,让当地官府和富商出了钱,给国库省了一大笔银子。
可是河水两岸素来贫瘠,没人能再给他忽悠了。
外海航线虽然打通了,但是到现在也没有商船回来,有没有收益还不知道。
怎么来钱的路子就这么少啊。
季袅忽然想到了杀手赏金榜上的人名,一时有些懊恼。
他为什么要取缔江湖啊,他应该先把上面的赏金都弄到手,然后再取缔。
唉,排名第一的单子,赏金可是黄金十万两!
黄金十万两啊!
好心动。
反正九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那他是不是可以重出江湖接个单啊。
也不知道他若是去找悬赏人问问,这单子还做不做数?
季袅在心底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是想到九霖如今态度不明,季袅的心底又凉了半截——
接个屁,媳妇还没哄回来呢。
如今去接单子作死,万一真死了,九明霁真干得出生二百个儿子,让他们轮流去自己坟头撒尿的事儿!
季袅一下子泄气了。
算了,银子什么的,再想办法。
江湖上的单子不能接,再接了,搞不好自己媳妇就要变成别人夫君了。
军政署里,九霖听着北疆的消息,皱起了眉。
北疆送来消息,使团和雪山十部的谈判陷入了僵局。
雪山十部一度试图动用武力威胁使团。
九霖冷笑一声:“榆城关守军向北驻扎八十里,调五万龙骧军过去,火枪队也调两队去,一应火器都跟上。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硬的骨头。”
“是。”
军政署里,事情赶在了一起,九霖便忙的有些顾不上,中午就没回宫用膳。
等忙完回宫的时候,季袅还没回来。
肖散来回了个话,说前朝事儿忙,让九霖自己先休息。
九霖也没多想,便自行睡下了。
反正两人日常忙起来都是这样,他没觉得有什么。
然而一连三天,季袅都没回来。
这三天里,季袅就像疯了一样,不分昼夜的召集大臣议事。
饶是大臣们可以换着班儿来上书房,到第三天也都有些崩溃了。
季默先撑不住了,再次来到军政署向九霖求救。
听季默说完,九霖愣了下神。
是了,他忽视了。
季袅不同于他,这人的心底敏感自卑。
在季袅心底,他瞒着九霖那么多事情,九霖一定时恨极了他,所以前日才不肯回宫和他用午膳。
季袅既不敢见他,又不想失去他,便努力的让自己忙碌起来,用以麻痹自己。
想通了这点儿,九霖有些无奈。
他叹了口气,扔下手里的信笺站起来:“覃叔,军政署还是先麻烦您和冷将军了,我回去看看。”
“去吧去吧,皇上的龙体要紧。”
覃虎很是理解,笑着道。
九霖进入勤政殿的时候,一群大臣像鹌鹑一样缩在东书房,看起来都是满脸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