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
谢棠焦急万分在屋中踱步,精美丰富的晚膳整齐摆放在餐桌上,一口未动。
谢远入京的消息,一早有人传到她耳中,却迟迟不见人影。
端着茶水进来的夏竹,见状忙道:“夫人,您多日没好好用膳,眼瞧着人瘦了一大圈,若是小姐平安找回来,您却病倒了可怎么得了?”
谢棠感觉头重脚轻,扶着椅子落座,连日来的不安,急得她大冬天嘴角燎泡,整个人病恹恹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和精神。
“我在菩萨面前发了愿,只要能找到那孩子,我愿意折寿十年,每日茹素……”
夏竹看在眼中心疼不已:“小姐吉人天相,就算宵小从中作恶,还是活了下来,足以证明小姐是福星降世。”
“希望如此。”谢棠背靠椅杯,闭目养神。
夏竹怕她还没等到小姐消息,先病倒了,转移话题道:“白天时候,舅老爷手下有人来报,芸芙在牢里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要不要她现在死,全凭您一句话。”
谢棠睁开眼,里头满是厌恶:“贱人死一万次不足惜。”她恨不得生啖她的血肉,将她挫骨扬灰。
“留着她的命,我女儿一日未曾找到,我就要让她在那无间地狱里受一日的磋磨,想死死不掉,想活活不了!”
夏竹想起报信之人的描述,内心冷汗连连,据说芸芙不仅舌头被割了,耳朵、鼻子……五官无一幸免。
每日刽子手把她身上的骨头一个一个直接拔下来,比如蝴蝶骨、锁骨、脊椎骨、脚踝骨……一天拔一样,直到人身上最重要的两百零六块骨头全部剔除,血肉还在身上,但是只剩一滩烂泥。
夏竹将谢棠的话带给来报信的小哥。
小哥了然道:“如今才过去一个月,想要熬到刑法结束,至少还有半年之久。咱们狱里有经验老道的刽子手,下手时不会伤害到主要血肉,刑法结束人还是活着的,眼瞅着自己的骨头被一块块取出来,瓦解犯人的内心防线,这才是最狠辣的手段……”
夏竹听得心里一阵反胃:“行了行了,别说了。”捂着嘴一个字都不想听。
贱人死有余辜,她却不想知道得这么详细,省得脏了她的耳朵。
小哥拍了拍嘴,笑道:“怪我多嘴,吓到姑娘了。”
夏竹摆摆手,正准备离去,突然见到不远处疾驰而来一匹高头大马的良驹,拉着马绳的正是多日未见的舅老爷。
她一路小跑回府。
“夫人,夫人,舅老爷回来了!”
谢棠猛地从睡榻上坐起身,站起来头重脚轻一阵天旋地转,还好有夏竹扶着才没摔倒。
她顾不上身体不适,喊道:“兄长在何处?”
谢远刚进院落,听到动静回应:“棠儿,我回来了。”
谢棠脚步虚浮,几个大跨步上前,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兄长的表情,嘴张开数次想问出心中百转千回的困惑,最终只能紧抿双唇,眼泪先一步夺眶而出。
“人找到了。”
谢远声音淡淡,却掷地有声。
数日来的煎熬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发泄的余地,谢棠双腿一软“扑通”坐在地上,一瞬间满脸泪水。
“她在哪?她过得好吗?”
谢远上前将人扶起来,胳膊却被妹妹死死拽住,牙齿恨不得要咬破唇瓣,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就能哭得昏死过去。
“好!我外甥女过得很好!领养她的人家,对她视如己出,一家子当成宝捧在手心上。”
谢棠紧张道:“你去见过她了?见过领养她的人家了?”
见兄长点头。
谢棠埋怨不已:“那你怎么不把人接回来?”
她总觉得谢远怕她担心,没说实话。
马浩先前透露,女儿被丢弃在荒山野岭中,四处流民无数饿殍遍野。
不被豺狼虎豹果腹已是万幸,能收养她的人家绝不是什么富足之家,女儿注定受尽苦楚。
连世家大族都免不了重男轻女,更何况身处底层的穷苦百姓。
儿子是能下地干活的劳动力,是家里顶梁柱,女儿却是被称作赔钱货的拖油瓶。
亲生的尚且如此,更别说是路上捡的孩子。
谢棠心揪成一团,她非得亲眼瞧瞧女儿现状才能安心。
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被人欺辱……
不知道养成什么性子,还能不能掰过来……
想到此处,谢棠眼泪跟决堤河水,止都止不住,恨不得立马将女儿从那户人家接回来。
沾上市井气息不怕,孩子还小,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谢棠神态匆忙,拉着谢远就要往外走:“兄长跟我一起,我们去把她接回来……”
她还没见过女儿的样子,女儿也没见过她这个亲生母亲的模样。
谢远理解妹妹惦记女儿的心情,跟她分析当前情况。
“外甥女接回来你打算安置在什么地方?你打算如何跟魏老夫人、婠婠还有全京城的人解释她的存在?”
“还有,收养小外甥女的人家辛苦养育数载,你突然将孩子带走,她们能愿意吗?外甥女肯跟你走吗?”
谢棠像被当头一棒,一瞬间清醒不少。
想到府中还没人知道女儿身世,她也觉得操之过急。
“我明日就婆母坦白实情,孩子已经找到,婆母即便觉得事情荒唐,女儿毕竟是丈夫亲生的,她只会心疼孙女的遭遇。
对外就按照我先前说的那样,双生女,一个养在家里,一个送出去祛灾,现在时间到了,接回来共享天伦之乐。
至于婠婠……兄长,我想暂时先不告诉婠婠身世,等她长大些,或者干脆一生都不用知道真相。”
谢远满脸不赞同:“不行!婠婠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在家专横跋扈惯了,若是知道有人来分走母亲的宠爱,依照她的脾气肯吗?一定会闹得人仰马翻!
不如直接告诉她,她是府里领养的,真正的魏府大小姐另有其人,她是占了别人几年身份和富贵,摆清楚位置才不至于日后行差踏错。”
听到兄长口中一言一语全是对魏绾绾的批评和不满,谢棠的眉头逐渐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