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大的第二趟出海,定在五日后。
同行的依旧是上次跟着一起的船员,除了几个受了箭伤的,留在家里修养,其余的一个没少。
武先生和林易等人,更是义不容辞,哪怕不要工钱也积极帮忙。
林老太又怎么会真让大伙儿白干,此次出海的报酬,直接比上一次翻了两番。
看得那些因病留在家中的船员,眼红不已,拉着林老大的手,跟他再三承诺下回出海,他们哥几个的伤定能好全。
陶员外此次也不用随行了,每日在家对镜照豁了一半的门牙,嘴上将海匪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临出发前的晚上,老太太还在操心商船上携带的用品:“老二说这两天天气不太好,眼瞅着要下雨,没准海上的风暴更大些,你就非得这几日出海吗?”
林老大解释:“麦种是最看时令的,错过了,收成不佳,农户们半年的收成就浪费了。”
林家从前也是背朝黄土面朝天过来的,怎么会不清楚。
张氏:“上回你说,海上吃食不够,这次三弟妹特地做了耐放的咸肉和豌豆,加上些调味用的咸菜、萝卜、白菜,都一起带着。”
“对了,白天家里去市集买了十几只鸡,还有鹅和一头羊,饲料也给准备齐全了,下午的时候已经提前圈养到船上,林易兄弟自告奋勇说帮忙照看这些家禽,到时候直接在船上宰杀,比吃咸肉更新鲜可口。”
“被褥要不要多准备两套?听说海上半夜不比陆地上,冷着呢!”
“带着带着,都带着,商船上大着呢,够放!多备着些,万一跟在后头的船员哪个没准备齐全,到时候也好分出来一些。”
郑氏和凤仙心细,越说越觉得要准备的东西太多。
几个妇人忙忙碌碌,一直到大半夜,还在思索差哪些东西,赶在第二日一早出发前全部拾掇出来。
次日清晨,林家老小齐齐聚集在码头。
祥云饭馆的伙计提前在岸边摆上了祭祀的供桌,由林老大点燃香炉,祷告神灵,祭拜海神,祈祷出行顺畅。
跟在身后的二十多个男子,每人上前焚香,态度虔诚。
很快,商船离开码头,再次往一望无际的远方而去。
林家人站在原地,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商船的影子,才携手往回赶。
此次,林老大要去的地方不仅是吴江,二十万斤粮食,仅仅一个吴江是凑不齐的,必定得继续往北航行,路程比之上次多了三倍不止。
一来一回少说一月时间,顺利的话,刚好赶在夏季的尾巴,下种的最后一段时日。
家中四个儿子,三个都不在家。
林老太的心不仅要担忧军营里的三儿子,现在还得成日里向菩萨祷告,祈祷大儿子出行一切顺利。
对比之下,在府学读书的林四郎,反倒没那么让老太太操心了。
这日,凤仙和碧云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招呼一家老小上桌吃饭,忽然想起来已经夏末。
不知谁起了个头,聊起近日从六合观书院门前走过,看到挂满了红绸,一派喜庆。
“是有学子考进府学了吧,记得那年老四中秀才,拿到进府学名额,书院门口也挂满了红绸子,鞭炮响了三天呢!”
“说起来,家里近些月一直有事发生,都忘了四郎乡试是什么时候了。娘,上回四郎给家里寄的书信,写考试时间了吗?”
林老太掐着指头一算日子,当场变了脸色,直拍大腿:“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大的事给忘了!快,老大家的,赶紧给我收拾包袱,我要去趟萧县,四郎的考试近在眼前了!”
张氏赶忙放下碗筷,跟阵风似的往老太太屋子跑。
跑到一半折返,气喘吁吁道:“娘,不行啊,去萧县少说要七八日功夫,咱们哪里来得急啊!”
“来不及也得去,我听说乡试要考十几天,考生们就在巴掌大点地方吃喝拉撒睡,就算进去的时候四郎看不到咱们,等出来了也得有咱家人在门口等着!”
老太太一刻都等不住了,恨不得让林老二当场牵了马车过来,她立刻钻进去连夜出发。
心里那叫一个悔恨,亏她还是当娘的,亲儿子考试这么大的事都能忘了。
“你们也不知道提醒着点,我老糊涂了,记性差,你们年纪轻轻的,脑子也不行了吗?”
一家子听着老娘的抱怨,无一人敢多嘴,心里都是急得不行。
第二日一早,除了留下林老二看家,碧云和郑氏照顾家里几个小子,剩下的都上了马车,去往萧县的路上。
马车一路颠簸,大伙儿内心记挂,张氏负责驾马车,原本七八日的路程,生生压到四日。
赶到萧县时,恰好是乡试的前一天晚上,林家的马车停在府学门口。
看守大门的老头子,还记得林老太,立刻朝里头通传。
很快林四郎穿着一身青衣,头发上的水渍还没干,应该是洗漱的时候听到家中人来了,着急忙慌出来的。
一见林老太等人风尘仆仆,脸色都不算好,便知大伙儿一路赶来有多辛苦。
林四郎心疼得很:“娘,大嫂,更深露重的,我先带你们去镇上找住宿的客栈,好好休息一晚,我看阿宝脸色都不好了。”
被点名的阿宝同学,使劲搓了搓脸蛋。
她是有些晕车,但对比见到四叔的欣喜,这点难受不算什么。
祥云:“四叔我不累,奶奶和大伯母怕错过送你进考场,一路上不敢停下来休息,马都换了好几匹,好在是赶上来,不然指不定多后悔呢!”
林四郎跳上马车,从张氏手中接过鞭子,跟守门老者交代两句:“秦叔,我送母亲和嫂子去住宿,劳烦帮我留下门,很快回来。”
秦叔却满脸担忧:“哦呦,这个时候镇上大小客栈怕是都被送考的家属住满了,你们怎么今日才到啊,那些人家早在一月前就开始预定贡院周围的客栈了!”
老太太实在没脸说,把儿子考试的大事忘了。
林四郎挥挥马鞭,笑道:“秦叔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