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倩丽身影藏在屋檐下,轻易让人瞧不真切。
郭婆子停在那人身旁,吊梢眼左顾右盼,确定无人察觉二人,才厚着脸皮跟面前人打招呼。
“姑娘万安,许久没见姑娘,又漂亮了。”
一身鹅黄裙缎面袄的清丽少女眼皮子都没抬,轻蔑地用眼尾扫了郭婆子一眼。
“有话快说,主子还等着我伺候,找我又想做什么?”
郭婆子仿佛没瞧见少女眼中的厌恶,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拱手作揖。
“没事不敢叨扰姑娘,姑娘是大户人家有头脸的丫鬟,见过的世面不知比我多多少,这次是关乎老婆子两个孙儿上学的事,家里拿不定主意,请姑娘帮忙做个裁决。”
“你孙子上学,用我做什么裁……”
芸芙心中不快,正想斥责恍然明白过来,这死老婆子是想让她帮忙找学堂,顺便,最好负担俩孙子上学的束修吧。
她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双手在身侧捏得紧紧,揉搓得上好衣料皱成一团。
两年前她从郭婆子手上买走一个女婴,原本以为天高地远,这辈子二人都无缘再见。
谁成想,没过多久,她陪夫人到扶海城谢家宅院里待了两日,就让她在街上碰到郭婆子。
这老太婆不知道从哪寻的消息,找上了门,话里话外隐隐有用当时换婴的事情威胁她的意思。
为了堵住她的嘴,芸芙没少耗费银两,几年跟在夫人身边攒下的银两,眼瞧着要被花光。
这户人家还不肯死心,一月前,夫人起了来扶海城找先生给小小姐开蒙的心思。
刚落地扶海城,郭婆子就找上门,向她要了两座假山石。
芸芙凭着在夫人面前说得上话,才满足她的要求,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又找上了门。
人心不足蛇吞象。
郭婆子是打定主意她不敢不答应她的要求,越来越放肆过分。
芸芙眼底闪过一丝狠意,目光再次落在妇人身上时,多了份刺骨的冰寒。
“好,婶子的孙儿上学是大事,能帮忙我一定会帮,听说扶海城的白鹿洞书院最出名,我这就回去禀明主子,写一份举荐信,我再出五十两银子当做是给两位侄儿的心意。”
郭老婆子喜不自胜,眼角眉梢恨不得飞起来:“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等他日我孙儿高中,一定感谢您的抬举。”
“客气了。”
芸芙笑意不达眼底,当场脱了手腕上的玉镯递到婆子眼前,“三日后,我去找婶子,定给你个满意的回复。”
郭婆子揣着玉镯子,千恩万谢走了,却不知道此行给自己招来多大麻烦。
入夜,伺候完谢棠和小主子入睡的芸芙,轻轻关上屋门。
守候在旁的小丫鬟,谄媚地递过来一杯茶:“芸芙姐姐辛苦了,您去休息吧,这儿有我们守夜就够了。”
芸芙抿了口茶,满意地点点头,她如今在谢棠身边的地位无人能比。
主子器重,小主子也爱粘着她。
府里大大小小的丫鬟仆人谁不高看她一眼,俨然成了谢府除了几个主人外,身份地位最高的女人。
连休息的寝室,都是单人间,一应摆设比之其他富贵人家的姨娘还要好上不少。
芸芙心里想着事,刚卸了拆环准备上床休息,突然从身后探过来一双大手,精准掐住她的腰身,用力搂进怀中。
“让我好等。”
男人轻薄的呼吸撒在她耳边,熟悉的嗓音在耳旁徘徊,芸芙的身子顿时软了一半。
窗外月光照进屋内,撒在耳鬓厮磨的男女身上。
床榻上的动静许久后才停息,喘着粗气的二人不着寸缕,相互说着情话。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是后院女眷待的地方,被发现了我的名声就毁了。”
男人满不在意地轻哼一声,捏着女人一缕秀发在鼻尖下轻嗅:“发现就发现,大不了我娶了你,如何啊,表妹?”
芸芙眼中的鄙夷隐藏在黑夜之下,修长的指尖在男人身上游走,声音惑人:“嫁给表哥我当然是愿意的,只是如今我在夫人面前正得脸,若是嫁了人就得离开,去哪还能找到这么好的活计?”
男人赞同地点点头,觉得女人的话有道理,以芸芙现在的月银,十个他也比不过。
“再说了,只有我在夫人身边待着,才能给表哥某个更好的前程,你瞧,上次若不是我帮你说好话,你能这么快从一个守门侍卫,当上夫人身边贴身护卫吗?”
躺在床上的男人轻笑两声,正是那日谢府门口从白马蹄子底下,救了谢棠女儿的侍卫。
他手在怀中女人胸上掐了掐,语气颇为得意:“那是我有本事,反应快,一身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不然你能叫得那么大声?”
芸芙娇俏地在他身上锤了两下,又是窸窸窣窣一阵满足男人后,才将郭婆子的事情说出来。
“郭婆子前后要去我近二百两银子,眼看着跟滚雪球一样,日后越来越多,我实在忍受不了,这些钱原是我准备留着当嫁妆的。”
男人一听表妹的嫁妆钱少了两百两,仿佛是自己的钱被偷了一样,心疼地在滴血,语调冷得跟冰碴子一样。
“这种贪得无厌的人,留着始终是祸害,非得让她彻底闭嘴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芸芙眼底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犹豫道:“就怕她将换女的事告诉家里人,光让她一个人闭嘴怕是不够。”
“那就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当天夜里,五魁巷一处三进院中发生大火,火势蔓延迅速,一度无法控制。
因为是半夜,众人睡得最熟的时候,等周遭邻居反应过来,火龙已经吞噬掉大半房屋。
只听到妇人凄厉的喊叫声,和孩童惨绝人寰的哭声在半夜空中响起。
无助和绝望笼罩在院子上空。
等救火梯和府衙人员赶到时,院子已经烧成黑炭,只从中找出两大两小,四具被烧焦的尸体。
焦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不少胆小的妇人当场吐了个干净。
就连听到消息赶来的林家和钟家人,也都是怜悯的背过身,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