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牛车速度不快,且没有棚顶,刮风下雨天无法出行。
林老太一咬牙,让儿子去镇上租了辆马车。
让祥云没料到的,大乾租车行业发展得有模有样。
六合镇的租车行,业务蔓延至萧县,听牙子说,就是京都,也是有他们家车行分号的。
顾客远程租车,中间间隔时间长,只需在到达目的地后,凭借商行标志和租赁契约,将马车归还给当地的车行,押金便能如数退还。
等需要租车回程时,再次租赁至六合镇车行归还,方便快捷,省时省力,是不少原远行百姓的绝佳选择。
林家选了匹装饰最简单的车辆,拖车的马匹虽不够健壮,马蹄子却十分有劲儿,一看就是常年在路上跑的老手。
付了二两银子,又押了十两银子作押金。
林老大,林四郎携带祥云,以及一车厢用品出发了。
晃晃悠悠山路上。
“四弟,山长给你的举荐信,拿到了吗?”林老大一直记挂着这事。
听说没有人推举,普通学子连府学考试的大门都摸不到。
“拿到了,娘怕我弄丢了,给我缝在贴身里衣里头。”
林老大好奇道:“有了这份举荐信,考试的时候,考官会不会看在裴山长的面子上给咱判个甲等?”
林四郎哭笑不得:“哥,你说啥呢?当然不会了!”
举荐信是给府学学官看的,有了它林四郎便能顺利参加考试,算是个敲门砖。
至于考试结果,能不能让考官看在推荐人的面子上,在判卷子的时候松泛一些,那就没可能了。
毕竟去参加考试的学子,谁不是背后有靠山。
别说是书院的山长,就是知府老爷的亲笔书信都不管用。
人家是正经学堂,给朝廷选拔未来栋梁的,不走歪门邪道。
全凭真本事。
考学时间在秋初,九月份的时候。
为了不赶时间,林老大特地提前小半旬出门,从六合镇往西,一路从有官府兵卫巡逻的官道走。
虽绕得远了些,胜在安全。
许是周遭村庄刚经历过水灾,还没缓过神来,官道上不如往常热闹。
上一次走这条道,还是一年前林家人逃荒赶往莲花村的时候。
祥云一开始还兴致勃勃趴在窗户上看风景,边吃着郑氏给她打包的糕点,边捧着水囊喝水。
时间一长,风景都一个样,她也腻了。
耳边是车轮子滚动的声音,伴随着林四郎朗朗读书声,她脑袋里的瞌睡虫嗡嗡叫喊起来。
脑袋一歪,倒头睡过去。
等醒来时,太阳快下山了,被尿憋醒的祥云撩开帘子从车里爬出来,颤颤巍巍要站起身。
吓了边赶路边寻落脚地方的林老大一跳:“哎哟,祖宗哎,你想吓死我,万一摔了怎么办?”
林四郎从身后拽住她的小胳膊,连连附和:“赶紧坐下,你要做什么跟小叔说,万一摔下车脸着地,把小脸摔坏了,小心以后找不到好婆家。”
祥云一屁股坐在车墩上,指了指胀鼓鼓的小肚子:“想尿尿。”
林老大赶忙停车,寻了处无人的荒野地。
好在祥云早慧,已经能独立如厕,上完回来,又去拿水囊,刚拿起来,手上一轻,竟然全被她就着糕点喝完了。
“阿宝,你是鱼变得吗?这么能喝水?”林四郎屈起手指在小侄女脑袋上点了两下。
好在,朝前没多远,绿树成荫的官道旁,看到个茶寮,有袅袅炊烟自那处升起。
三人憋屈了一天的肚子,终于放肆的唱起空城计。
马车停在茶寮外,立刻有眼力见的伙计上前牵过马匹。
“客官喝茶还是吃面?马需要喂食马?”
林四郎看着茶寮门口的菜单,点头:“来两碗素面,一碗肉丝面,再给马准备些水喝草料,肉丝面不放葱蒜,不加调味料,是给小孩子吃的。”
“好嘞。”
祥云蹦蹦跳跳想坐上椅子,可惜人儿太小,只得是林四郎抱在怀里,才能看到桌面。
一路上窝在马车上,大伙儿腿都麻了,坐下才发现茶寮里人不少。
看打扮有歇脚喝茶的农户人家,有背着书囊的读书人,甚至还有穿衣布料一看就不简单的商人。
一群人中,只有一桌格外奇怪。
四个同行,三人站着,一人坐着。
坐下的青年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相方正,眉宇间有股难以接近的气质,让人一瞧便心生距离感。
许是他们那桌在茶寮里太过显眼,青年轻声说了什么,就见站在一旁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后,眼神冲另外两个壮汉示意。
两壮汉对视一眼后,局促地入席落座。
有小二上前查问吃什么,几人也不敢多嘴,深怕人不知道坐在中间穿褐衣的男人才是主子。
祥云一桌离那四人最近,只要稍稍抬头就能跟那青年男人对上视线。
隔壁桌点的菜色,是整个食寮最丰盛的。
光小盘菜就有七八样,还有满满一盆蓬松馒头和馕饼。
白面中年男人仔细挑选后,恭敬地找了个形状最好,颜色最白的馒头递到男人面前。
“山野之地,吃食粗鄙,公子勿怪。”
青年男人脸上没多余表情:“无妨。”接过手后,浅尝了两口放在一旁再也没动过,桌上的饭菜更是一口没碰。
一句嫌弃没说,嫌弃的事是全做了。
祥云塞了一口面条子在嘴里,眼睛却盯着胳膊桌上的鸡鸭肉,馋得不行。
顿时觉得碗里的面条,索然无味。
林老大大口吃着素面,一碗没吃够,又问店家要了一碗面汤和一个馕饼,跟林四郎分了一半后,还是觉得肚子里空空的。
庄户人家食量大,街边食肆的面条量太小,不知道还以为喂小猫的呢!
垂首时刚好看到祥云抬着小脑袋,嘴角的晶莹的哈喇子恨不得拖到碗里。
“阿宝流口水了,老四快去车里把布巾子拿过来。”
林四郎三两口吃完馕饼,跑去车里翻找布巾。
林老大看侄女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肉丝面,喉咙忍不住咽了咽。
“阿宝,不喜欢吗?要不大伯给你买了肉包子?”肉丝面就给他解决吧。
祥云摇摇头,她不想吃包子,她想吃隔壁桌的饭菜。
不怪她嘴馋,真的是小孩子的口腔分泌太旺盛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味蕾,更控制不住不停往下滴的哈喇子。
赵拓在第三次捕捉到隔壁桌小女娃视线时,已经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了,那道带着幽怨和期盼的眼神,晃得他眼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