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小只说:“奴婢不小心,踩到黄妈妈的脚了。”
“怎的如此毛毛躁躁的?”徐婠训斥她,“平时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是奴婢的错!”墨小只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三奶奶。”黄妈妈说:“奴婢刚才也没注意,想是奴婢撞到了小只姑娘也未可知。奴婢没事的,不怪小只姑娘。”
“若不是黄妈妈替你求情,我非罚你跪不可!”徐婠说:“但是你这毛手毛脚的,也不宜跟着我进去,你就在这园子外头候着吧!”
“啊?”墨小只一脸可怜的模样,“这人来人往的,奴婢就在这罚站啊?”
徐婠左右看了看,指着旁侧一处竹林掩映的亭子说:“去那边候着吧,万一有什么事,我再差人来喊你。”
“是。”墨小只很是沮丧,像只被主子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过去了。
“三奶奶。”黄妈妈一脸的过意不去,“真的不怪小只姑娘,她不是故意的!”
“黄妈妈。”却是罗夫人说:“这丫头的确毛躁,就让她留在外头吧!”
黄妈妈意识到什么,点头。
周老太太院子的门匾上写着“杏园”,隐约可见里头松竹成荫,料想应是苍松翠竹幽静之居。
然而,一进门,竟如同来到了村落。
但凡能种地的地方,全都种上了农作物,小麦、玉米、黄豆、高粱,应有尽有。
入门左半边是一片松林,屋后一片竹林与之遥相呼应。竹林掩映下,有一个两进的大院子,白墙黑瓦片,垂竹荫后檐,如同一片世外桃源。
“老夫人这园子,还真是返璞归真呢!”徐婠说,“可见老夫人定是个纯朴的老人家。”
随行之人却都不说话。
谢灵运要说话,被她的奶妈妈制止了。
徐婠有些疑惑惶恐地看向罗夫人,罗夫人低声说:“等会进去,少说,多看即可。有我在呢!”
徐婠心下了然。
屋里热闹得很。
大房二房的人基本上都来了,大伯母与二伯母,还有几个年龄大些的女孩子们在陪着老太太说话,小孩子们则在一块玩耍。
孩子们见了罗夫人,都过来给她行礼,称呼她为“婶娘”。
老太太见了她也是眼前一亮,满脸慈爱之色,冲这边招手,叫道:“哎哟!我的龙凤胎过来了!赶紧过来,让祖母看看!”
奶娘抱着孩子过去,老太太抱过男孩子去,笑道:“哎哟哟!我们纾哥儿沉了呢!瞧这胖嘟嘟的小脸!真惹人稀罕!”
纾哥儿却有些认生,回头要找他奶娘,含糊不清地喊道:“内娘……”
“你喊哪门子的娘?”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孩子的小屁股,回头冲后头正端着茶水过来的周姨娘说:“这才是你娘呢!凤琴,你过来!”
周姨娘忙将茶水放到桌子上,过去到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就把孩子递给她,且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逗弄孩子说:“看到没?这才是你娘呢!刚刚那个,只是你的奶子!知道吗小家伙?来,喊一声娘!”
孩子水灵灵地看向周姨娘,大约觉得眼熟,懵懵地喊了一声“娘?”于是,老太太和周围的人便都被孩童的懵懂逗笑了。
老夫人果然把周姨娘的地位抬得高高的。
这么多女眷,就周姨娘一个不是正室,却登堂入室,来参加老太太的家宴。
大伯母和二伯母还对她颇为奉承,夸孩子长得好,说龙凤呈祥,乃是大吉之兆,周姨娘真会生,乃有福之人云云……
罗夫人深呼吸,过去行礼:“儿媳见过母亲。”
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说:“你大嫂二嫂都过来了,你身为当家娘子,却姗姗来迟,是个什么礼数?”
罗夫人对老太太这态度早已习惯,游刃有余地说:“母亲见谅,孩子们出门啰嗦了一阵,就耽搁了点时间。”
“坐吧。”老太太指着座位说,“你带孩子也是辛苦。”
罗夫人在老太太右手边第三位,也就是大伯娘和二伯娘之下的位置坐了,开口说:“母亲,我带了凤麟媳妇儿来给您请安。”
徐婠从进了门,一直在观察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果然像个质朴的老人家。
屋里的物件,不是普通木制品就是竹编的,鲜少有金银瓷器等物。
她身上的穿着,也是粗麻棉布,颜色灰淡。不戴手镯、耳饰,只脑后挽了个髻,插了根发钗,不像个国公府一品诰命夫人,倒像个农妇的打扮。
不过,徐婠注意到了榻上铺着的象牙簟。
这象牙簟的制作非常繁琐,且血腥。
首先要猎杀数十头大象,取它们的象牙,用专门的药水浸泡软,使之变为柔韧如丝的质感,再劈为薄片进行制作,其中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历时两三年方成。
且不说制作工艺之复杂,造价之高昂,单单是那浸泡象牙的药水,便是一条条人命换来的。
那药水要取深海中的一种食人大鱼的胆液为原材料,为此,不知多少渔人丢了性命。
就这一件象牙簟,怕是罗夫人那里所有的精美物件加起来,也比不了。
还有她发簪上一颗红珠子,乃是极品红玉髓,也是价值万金,有价无市之物。
再看地面铺就的御窑方锦砖,一块价值五十两,冬温,可赤足踩;夏凉,可凉镇瓜果,太后宫里就用的这种砖,而周老太太这里,其品质甚至比太后那里的更高些……
听到罗夫人提自己,徐婠立刻过去行礼:“孙媳拜见祖母!愿祖母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谁曾想,那老太太竟直接无视她,又抱过龙凤胎中的女娃来,跟身边的周姨娘说:“芝姐儿也重了不少,看着更水灵了,可见月裳的确会养孩子。”
周姨娘回答说:“太太生养过三个孩子,自然比妾身会。两个孩子交给太太,妾身感激万分!”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两个孩子下个月就满周岁了,定要好好办一场周岁宴!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周姨娘说:“都是太太在准备,妾身只是个妾室,人微言轻,也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老太太不快起来:“月裳要管家,要带这么多孩子,哪里忙得过来!你们不说帮衬着,还说这种话?你就偷懒吧!”
“哎哟!老太太!我哪里敢偷懒呢!”周姨娘笑嗔,“真的就是太太太能干了,我们三个姨娘根本插不上手!真的不是偷懒!”
周老太太:“还狡辩!”
“娘。”罗夫人看不下去了,打断她们的交谈,说:“凤麟媳妇儿还拘着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