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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整晚唐演都没有睡好。
夜晗给他打电话,想告诉他有关于新电影的事,他也没有接。对方打了两个电话他嫌吵,干脆把手机关机了。
坐在宜园观星台的沙发上,男人望着远处的星河。
他不知道宫媚怎么就被傅天成迷得那么晕头转向,毫无底线原则可言。仿佛傅天成做什么,宫媚都能包容。
他是羡慕,也嫉妒。但这阵酸涩的情绪过后,他更多的还是心疼。
宫媚这般深爱傅天成,若是结婚后傅天成借助她的势力在自己家族中站稳了脚,那男人就会把宫媚踹了,娶另一个女人。
踹不踹得动是一回事,但能确定的,宫媚一定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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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武陵城小区。
早晨七点左右,唐演便到了宫媚家楼下。他用了傅天成给他的钥匙成功开了门,进了屋子。
想了一夜他想清楚了,也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宫媚嫁的是个渣男,怎么去谈情谈的都是渣男,那还不如他来祸害她。
唐演一进门,就撞上从负一楼训练室刚晨练结束的宫媚。女人扎着丸子头,穿着一件短款的背心,一条黑色健美裤。脖子和锁骨被汗水沾湿,她正拿着毛巾擦汗。
两个人相隔数米,两双眼睛就那么对在一起,唐演提着纸袋的手顿了几下,宫媚擦汗的动作也停了几下。
宫媚眨了眨眼睛,语气平缓,“这么明目张胆私闯民宅是不是不太好?”
唐演旋即抬起手,将钥匙在空中晃了几下,示意他是以正当途径进的门。
看到钥匙那刻,宫媚才突然想起,“天成说他钥匙掉了,让我再给他置办一只新的,被你偷了?”
说话真难听。
唐演在心里这么默念了一句。
不过宫媚说话也从来没好听过,他都习惯了。唐演:“我昨天晚上去了一趟玫瑰天堂吃饭,在走廊上碰到了傅先生,看到地上掉了的钥匙就捡走了。”
宫媚点点头,“之后还给天成他没有接,索性让你来公寓陪我消乏解闷儿?”女人“呵”地笑了一声,“他眼光可真好,寻了个人来照顾我,百里挑一选中我前任,有意思。”
宫媚转身往二楼走,“钥匙放玄关你可以走了,不用你操心照顾。”走到楼梯一半的时候宫媚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向一楼的唐演,“你最近事业发展不好,很缺钱?天成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这里?”
唐演索性附了她一句,“大概几百万吧。”他说完便在宫媚的注视下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完全没理会她之前说的话。
见他那傲娇的性子,明面上就跟她对着干。这模样,倒与她有几分相似。
谈恋爱两年,唐演别的没学会,倒是把她那副傲娇脸给学到了。
宫媚上了楼。
她先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一条裙子。随后才拉开浴室门出来,到梳妆台那拿起自己的手机。
女人点开傅天成的对话框,便给他去了一条消息:“你请了唐演?”
对方过了几秒钟回:“他这么早就去公寓了?态度挺好,应该是去给你做早餐吧?炙手可热的顶流一线明星还会做饭,不错。”
“宫小姐突然给我发信息,是对唐先生不满意吗?”
宫媚:“你给了他多少钱?合同日期多长时间?”
傅天成:“没有签合同,只是一个口头洽谈。也没有金钱交易,我也没想到可以这么轻易请到唐先生。我其实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唐先生就答应替我过去照顾你了。”
没有金钱交易。
唐演可以啊,才进门两分钟就甩一句话堵住她的嘴。
“知道了。”宫媚回了一句便没打算再跟傅天成说下去。
几秒钟对话框又弹出一条信息。
傅天成:“宫小姐有一点我要提醒一下你,唐先生似乎对你有点男女方面的感情,你稍微注意点,我不保证他不会对你做点什么。”
“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有时候情欲上头,大脑是控制不住身体的。如果你怕不安全,就先与他说好,让他晚上别去公寓。”
“傅天成你有病吧?”宫媚甩了他一句话,便将手机关了。
电话这一头的傅天成看到弹出来的这句脏话,轻笑了声就放下了手机。
可以,两个人说话都这么像,还说没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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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媚下楼的时候,已经能闻到厨房那边传来的香味。
她不会做饭,顶多做一碗意面,所以她的厨房一向是几个月不开火。京城许多高档的餐厅她都是高级VIP,平日里在家里吃饭,只需要提前说一声,就会有人送饭菜来。
宫媚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隔着一扇透明的门,她望着里头站在电磁炉面前的男人。他系着围裙似乎是在煮面,看起来应该是葱油面。
看着看着,宫媚的身子一点点倾斜,便自然地倚靠在门框旁。
曾经在宜园,他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做饭。她早上睡醒了便睡眼惺忪往楼下走,寻到他的身影就走过去从背后抱着他。
那段时光她也是享受的。
如果说遗憾,那就是她没能有那个本事取代他心底最挚爱的人。
女人相比男人,感性思维更足,更加在乎细节。也许平时看不起眼的东西,堆砌在一起,在某一个时刻全部回想起来,那就是致命性的打击。
躺在京城医院急救室冰冷的手术台上,她闭着眼睛听着耳畔机器的“滴答”声,感受一条生命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流走。
手术灯光强烈,落在她眼睛上令她眼前都白了。
许多片段一一从她眼前闪过。
最开始追求他时他的排斥、第一次吻他时他的蹙眉、第一次肌肤相亲时他的欲望,他与她肢体纠缠不是为了爱,而是因为欲,她妩媚的勾引鲜少有男人抵挡得住。
拿命给他挡了子弹,在洛杉矶的医院里她吻他,听到医生说安小姐几个字,他便猛地推开了她,将她整个人甩在床头,头也不回追着安然走了。
她伤口裂开,重新推进了手术室动手术。那次手术她没打麻药,在疼痛中她明白了原来他埋在心底深爱的那个女人是安然。
她去白云别墅送烟斗,在厨房外听到他与安然的谈话。当安然问他对她是什么感情的时候,她很紧张,手指都蜷缩了起来,好像比她第一次坐在公司最中央的位置面对全部股东董事更紧张。
当听到他说对她只是普通朋友,照顾她只是因为她替他挡了枪亏欠之情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就那么生涩地抽疼了一下。
安然晕倒进了医院,他听到消息便直奔医院,忘了自己是开车去接她,把她一个人扔在路边。等她也接到消息赶到医院,就听见安然怀孕的喜事。
在所有人都高兴的时候,他低眉垂眼,看都没看匆忙赶到医院站在他身旁的她,就那么从她身上走过,离开了。那么长的走廊,他又把她一个人丢下了。
安然韩遇白婚礼,他早早到了爱尔兰却一直不现身,直到婚礼结束他才姗姗来迟。晚宴时看着安然与韩遇白恩爱,他失了神,眉眼尽是失落。
小草莓的百日宴,半壁江山的吊灯被人蓄意割断掉落。她与安然并排走在一起,两个人中间隔了不足十公分。她看着他从远处走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拉走了她身旁的安然。
她也被人拉了一把,没有站稳撞到了桌角,摔倒在地上。小腹传来刺痛的同时,她与他对视了数秒,望着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他把他对安然的爱隐藏得很好,没有给安然造成困扰,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与他交好的朋友看出来。
但他的情爱落在她眼里,却展露得一清二楚。
他爱安然,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都在明了地诉说着他的深爱。
一场因流产而清宫的手术,将他与她两年内一切的细节像放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清晰闪过。
宫媚很坚强,坚强到足以咬碎任何敌人的骨头往肚子里咽,从小挑起家族的重担,不言苦不喊累。
宫媚也很脆弱,只是一场小手术,她就流了泪。
“……”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宫媚回过神。
再次看向唐演身影时,她的心也渐渐平冷下来。谢景似乎是说对了,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她是因为输不起所以才对唐演上心。
其实不是。
她只是因为还没放下,所以才会格外在乎唐演。
她觉得自己该放下了。
不是自怨自艾地放下,而是放松身心大大方方地接受承认。不需要对这段感情有什么怨言和遗憾,就当这段情是她人生的一场阅历,是她一段可贵的经历。
年老时候回想起来,还可以暖一暖自己的心,自己曾经也为了一个爱的男人这么热情疯狂过。
对一段感情释然,才能真正从感情中走出来。
所以她不要再像之前规避着唐演,她理应像多年前刚认识艺人唐演那样,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与他相处。
“在想什么?”唐演拿着一碗煮好的葱油面从厨房出来,路过宫媚这,低头笑着看了看她。
听到他的声音,宫媚也只是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她与他一前一后去了餐厅。
他做了两碗葱油面,一些水果沙拉,还给她递了一杯热牛奶。
唐演坐在她对面,“今天要去公司上班吧?现在七点半,宫氏集团九点钟上班,你吃完早餐还能再躺会儿。”
宫媚尝了一口面,味道还不错。她抬起头看向他,“你最近不拍戏?林鹿出国度假,安然在家带娃,没有经纪人理会你的行程……”
“行程倒是有,我推掉了。”唐演回了一句,“宫媚,你把十一楼的房子租给我,我日后照顾你。”
这一栋楼都被宫媚买下了,她挑了十楼的公寓。
“谈不上照顾,你不在这里我也能生活滋润。”宫媚又吃了一口面,味道是真的不错,“你做饭手艺还是挺不错,我把十一楼给你住,你不用给租金,平时抽空做饭就行。”
唐演觉得今天的宫媚好像特别好说话,没有之前那般排斥他了。
“行。”他应着。
早餐进行了一会儿,唐演面没吃多少,净顾着看对面的宫媚。
秀色可餐。
而且他的确许久没有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和气地吃过饭了。
“媚儿,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明白,免得你日后说我动机不纯。”
“你说。”宫媚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热牛奶,随后抬起眸子看向他。
“以前都是你用一腔热情来追求我,现在我想把你重新追回来。你喜欢傅天成没关系,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身后,让你转过头就能看到我。”
宫媚抿了一下唇上的牛奶圈,她与他客气地解释了一遍,“你是然然旗下的艺人,也在我们的朋友圈里,大家关系都比较好,我也会一视同仁把你当老朋友。”
“以前是我态度有问题,我承认我一直放不下你,所以分手后才避着你。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想平心静气像对待宋元林深他们一样,对待你。”
她这朋友似的言论,令唐演蹙了一下眉,“是因为傅天成吧?”
他低头扯了一下嘴角。
上天公平得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他当年心底还存着安然,宫媚却那么义无反顾与他在一起,追逐着他。现在她心里眼里都是傅天成,他却再也放不下她,想要坚持不懈把她追回来。
他在走她走过的路。
亲身经历了之后,走上她之前的路才知道,原来这条路这么难走。
她说的每一句话,提一次傅天成,他的心就抽疼一次,酸涩一次。
可想而知,当年她追着他不放手的时候,他流露出对安然的情感时,她心里又是有多痛。
“……”
反正要跟傅天成结婚,宫媚也就心安理得把傅天成当做借口。她点了点头,“是,确实是因为天成。”
唐演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不在乎。”他又补充道:“我不在乎你心里喜欢的是谁,我爱你就够了。你也可以不回应我,我只是想跟在你身后替你偶尔遮风挡雨。”
“你不嫌累就随你。”宫媚说完便低头继续吃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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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谢景来了公寓。
见到唐演来开门,女人愣了几下。“唐先生?”
“我住十一楼,媚儿这里刚好缺人做饭。她提供房子给我住,我搭个伙一起吃饭。”
谢景是不懂他两的操作了。
唐先生她倒是看懂了,这厮是费劲心力想把宫媚追回来,也看得出来他的用心。
但老板……
女人的内心就是复杂的,尤其是面对感情。说老板在乎唐先生吧,老板又不愿意承认,反而还说要从那段感情中淡然抽离出来。
说老板不在乎唐先生吧,老板又替他规划事业,暗中投资,还把十一楼给他住,准许他来公寓跟她搭火儿吃饭。
“……”
“谢小姐来送文件的?”唐演扫了一眼她怀里的文件。
谢景点了点头,“有一个大的合作案需要老板亲自处理,项目很重要,我是过来送详细资料以及一些报道文案的。”
谢景上了楼,去了书房。
她将文件放在书桌上,随后才看向坐在阳台沙发上正闭着眼睛晒太阳的宫媚。
她本来打算走,但还是没忍住多嘴了一句,“老板,您与唐先生是和好了吗?”
躺在那的女人睁开了眼。
宫媚坐起身,迎着初生的阳光,她伸手遮了遮,“你不是说我放不下吗?我若能从容与他做回朋友,那也就是放下了。”
“做朋友?”
“嗯。”宫媚应了一下,“唐演是个挺好的男人,无论是相貌才华还是人品,这种人是益友。因为一段感情,我没让他爱上我就和他撕破脸,有些不值得。”
谢景比宫媚也就大了十来岁。
她有了儿子,孙子都两个月了。
她的情感经历不算丰富,但也算精彩,教会了她很多知识。对于宫媚来说,她是天之娇女,是商业圈子里的大佬人物,但她绝对是一个爱情小白。
在爱情的世界里,她什么都不懂。追求唐演是凭着满心欢喜的热情,与他相恋时凭着内心深处的深爱,最后分手也是因为心受了伤……
这么多年,宫媚也就只谈过这一次情,说过这一次爱。
她大概不知道,曾经深爱过的人,再见面一定做不成朋友。一旦接触,就还会自私地想要拥有。
谢景站在宫媚身后,从后方凝着自己老板漂亮的容颜。
她小小地扬了唇角。
老板您就大胆地与唐先生做朋友吧,到最后您要是跟他做成了普通朋友,那就算是她谢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