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陵走到谢燕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子昭。
这才发现,少年看向谢燕的眼神是羞恼和不甘,看向自己的却是怨毒和愤怒。
他摇着扇子的手一停,玩味地问:“你认识我?”
陆子昭冷哼一声:“当然认识,你是当今天子唯一的兄弟,是大景战神,是大英雄。”
褚陵把手搭在谢燕肩上,语气含笑:“如果我没听错,他这语气可不像是在夸我。”
谢燕肯定了他,“你没听错,他讨厌你。”
褚陵看起来有点惊讶,“真是没想到。”
谢燕瞟他一眼,“没想到什么?”
“一般对本王抱有敌意的都是成年男子。
谢燕虚心求教:“为什么呢?”
褚陵似笑非笑地看他,手指在他肩头点点,“因为他们长得既不如我好看,论身家也比不上我啊。”
谢燕:……我就多余问你。
“那你呢?”
褚陵俯视着陆子昭,眼里带着看透一切的讽刺。这样的眼神,在他打退外敌,收回故土时看到过很多次。
“把自己的无能怪罪于人就能让你好过点吗?”
少年双目圆睁说不出话,紧咬着的嘴角流下一道血痕。
褚陵漠然地看着他:“站起来,你应该很想杀了我吧?”
陆子昭被激怒地手脚并用爬起,向褚陵挥舞过去的拳头毫无章法可言。
偏偏在这过程中,褚陵还不断出言嘲讽他。
“没吃饭吗?”
“你现在是在跳舞吗?”
“真难看。”
“……”
褚陵自幼所练皆是大开大合的勇猛武势。
于是此刻他多是轻巧避过少年的攻击,但只要出手,便是只用纸扇轻轻一击,也能打得陆子昭砸在地上滚出好几圈。
在陆子昭又一次摔在地上后,褚陵终于倍感无趣地停了下来。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就已经不会哭鼻子了。”
陆子昭在地面撑起身体,带着浓浓地鼻音反驳:“我没有!”
两人看不见他的脸,只能见到豆大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砸下。
谢燕还凑过来打趣:“呀,真哭了啊,我看看。”
陆子昭抹了把脸,孩子气地背过身去不让谢燕看,自暴自弃地说:“我跟山贼勾结背叛了你们,我害了人,把我也抓走吧!”
“哦?你除了我们,还害过谁?”
听到谢燕的质问,陆子昭看起来很想赌气吓唬他们,但片刻后他还是卸下了气,弱弱道:“没有了。就只有你们。”
也不知该说他倒霉好还是幸运好,第一次做坏事就遇到了谢燕此人,直接就出师未捷身先死。
褚陵轻飘飘地展开扇子扇了几下,下了定论,“你虽与山贼合谋,但论起结果来,却并未造成伤亡。小惩大戒,就罚你做一年的仆役。”
陆子昭显然没料到竟是这般的惩罚,他匆匆地擦去眼角的泪痕,站起身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两人。
“就这?”
“你不满意?”
“没!没……”
陆子昭捏了捏衣角,有点扭捏,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谢燕,别扭地问他:“……刚刚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你、你真得很厉害吗?”
谢燕闻言,谦虚地道:“一般一般,也就天下第一吧。”
少年沉默了一瞬,也可能是无语。
又回想起褚陵之前的话,莫名觉得面前这两人简直就是绝配,一个赛过一个的不要脸。
犹豫半晌,他还是选择问出了口:“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厉害?”
“很有梦想嘛,少年。”
谢燕笑眯眯,“首先,你要每天扎马步十柱香、挥拳一万下、然后再背着十公斤的石头跑五十里地、帮我按摩洗衣、伺候好我的爱马……”
陆子昭先是一脸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数,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完成,而且为什么后面越来越不对劲?
他抬起头,就听到谢燕续上了他的后半句话——
“那样的话睡得会比较香,做梦也会比较快。”
陆子昭:……我真蠢,真的。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指望这人嘴里有一句正经话。
陆子昭愤愤地擦了把汗,然后他就看着手上乌黑的墨迹沉默了。
“这是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又抹了好几把,紧接着视线想也没想的就牢牢锁定住了谢燕。
也难为他了,从他醒来在众人面前一番动作到刚刚和褚陵对打再到现在,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这少年,他的脸被谢燕画成了一只丑陋的大猪头。
陆子昭捂着脸哀嚎着跑开,只留下两个无良的大人站在原地。
谢燕看向从郑志平交代出一切开始就一直很平静的褚陵,忍不住问他:“这个圣日教特地找到前朝旧臣招兵买马,不知在谋划些什么。但是王爷看起来不是很着急啊?”
褚陵斜眼看他,笑意盈盈:“看不出来吗?我挺着急的。”
谢燕:……这是被气傻了?
见谢燕狐疑的目光,褚陵也就不再和他打什么哑谜,将手指放在唇上打了个呼哨。
很快,一声尖啸回应了他,沉重地展翅声响起,一只通体纯白的海东青从天际飞来。
那只体型不小的鸟缓缓落到褚陵的肩头,收好翅膀后就歪着头审视着谢燕,喙边还沾着半支带着血迹的灰色羽毛。
“前日它截获了一封从山寨里传出去给圣日教的信。”
褚陵从怀里取出一张皱巴巴、上面还印着一只鸟爪的信递给谢燕。
谢燕一目十行的看过去。这封信二当家传回给圣日教里的信里言明寨中出了事,让教里的人暂歇脚步,先别靠近此处。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估计二当家自己都想不到传出去的情报竟然如此轻轻松松地就被截胡了。
信没送达,那圣日教众还不知道今日在山寨里发生的事。
褚陵顺了顺海东青的毛,帮它把羽毛拿了下来。
他的笑容中透着一股杀意,那半支羽毛在他的轻捻之下化为细灰,“待到明日,本王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圣日教,到底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谢燕看着细灰在风中消散开来,深觉褚陵这逼装得特有规格,以后他也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