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的。
宋云棠只不急不慢道:“我这也是同崔姐姐学的,听闻庆侯世子府又多了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崔姐姐身为嫡母必然焦头烂额,竟然还能抽出空来桃花宴,真是厉害的很。”
那庆侯世子可是风流阵里急先锋,播种能力强悍无比,如今崔氏入府三年,那世子院里已经多出了两个庶子三个庶女。
崔氏却自前年小产后始终未再有喜讯,如今在侯府地位真岌岌可危。
前些日子宋云棠去查绣坊的账,才偶然发现崔氏买的衣裳钗环都是两三年前的旧货。
不过崔氏却不知道那铺子是她的。
否则定是一步都不会踏入的。
自己的日子过得这般艰难,偏她还有功夫来嘲笑她。
谁叫崔氏自诩清高,不屑金银俗物,如今却也只能被金银绊住脚。
“宋云棠!”崔氏看着眼前女人丰润娇媚的模样直气得耳朵赤红。
“崔姐姐,宋姐姐,聊得好生热闹,莫要忘了我呀!”
庄国公府世子夫人辛氏笑语嫣然款款而来,正巧打断了崔氏的火气。
崔氏忍不住一怼:“先前邀你踏春你说无暇,如今倒舍了你的宝贝疙瘩进宫来了。”
辛氏年岁与她们等同,晚了她们一年出嫁,偏她却是这些夫人中过得最好的一个。
辛氏同崔氏一样,亦是书香门第出身,与庄国公世子乃是青梅竹马,长大后自是琴瑟和鸣,庄国公世子好武,辛氏好文,二人动静相合,辛氏成婚不到一年便生下一个嫡子,在国公府地位稳固。
她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婚姻又顺遂,因此为人柔婉,不少夫人都乐意同她相交。
崔氏和辛氏更是手帕交情分非常。
如今辛氏来说话,崔氏倒也不与宋云棠多计较,拉着辛氏的手口中埋怨对方有了儿子便不常出来走动。
辛氏也是无奈:“孩子前些时日有些风寒之症,离了我便哭,实在是无奈,如今才好些。”
辛氏柔婉却不呆闷,从前也是喜好踏春饮宴的,宋云棠也很爱同她一处玩,既懂情趣又不扫兴,说的话没有不中听的。
只这世道女子多为夫君儿女牵绊,有了骨肉便没了从前的潇洒自由。
“那我们何时约个日子去西郊走走?”崔氏瞧不上旁人,只愿意同辛氏一起。
辛氏点点头:“也好……”
“夫人们若是想去什么地方玩,妾身倒是能为夫人献策,”白莺眼前一亮上前讨巧,“妾身对皇城何处景色好很有些了解……”
“这里何时由得你说话!”崔氏脸色变冷,“成武侯府忒没规矩,退下去。”
她是瞧不上宋云棠,更看不起这些贱籍妾室,听她们说话都是污了耳朵。
她口气中毫不掩饰地厌弃。
便是瞧着温柔婉约的辛氏也只笑不语。
“她可是世子心尖上的人,自然不需要懂规矩。”宋云棠撇清关系。
她如今还是成武侯府的人呢,可不能将她也骂了进去。
崔氏瞪了她一眼。
白莺脸色挂不住,根本没想到崔氏这般不给面子。
几乎愣在原地,幸而常韵忙过来拉着她离开。
她们是妾室,哪个正室夫人会正眼看待她们,尤其是这些曾经的高门贵女们,个个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
她们这些妾室姨娘,在她们眼中恐只比污泥强不多少。
常韵也不免难受,若是父母尚存,她也不会委屈当个侯府妾室,如今却也无法。
桃花宴上各有派系,正室夫人一处,未出阁的年轻姑娘们一处,被带来见世面的得宠的妾室姨娘也只能抱团取暖。
江妙莲虽然也同梅姨娘所想一般,有想趁机攀得豪门贵婿的想法,可到底才十七,又是第一次来宫城难免怯怯。
她又无相熟手帕交,只得谨小慎微地落后宋云棠两步跟着瞧着这位商户出身的表嫂在众位公侯夫人中游刃有余地交际。
宋云棠当年刚入得这等宴会自是孤独一人,可后来自己出银子在自家庄子上筹备点心宴,螃蟹宴,冬日又约夫人们食烤肉和铜锅子。
这吃人嘴短,这些夫人姑娘们纵然心里依然自认高高在上,却也得给宋云棠三分薄面。
宋云棠倒也不是为这面子,在她眼中只是自己银钱太多,一个人花用孤单的很,请了人来,既有人作陪,又能得到她们羡慕嫉妒的眼神。
可谓一举多得。
何况,她名下绣坊金铺最是赚钱,每每出了什么新花样的裙子,或是什么朱钗,总要让人瞧见才好。
每次饮宴过后,既得面子,生意又能提上几成。
谁会同银子过不去。
眼下宋云棠便已听得三四位夫人问及自己身上的金线绣海棠百褶裙和玛瑙耳坠了。
“莲儿,你自去吃点心逛逛吧,不用跟着我,”宋云棠想起这位庶妹,“只莫要出了园子就成。”
江妙莲有些踟蹰,顿了片刻还是颔首,带着丫鬟往别处去走。
眼下也有些男客在,江妙莲却不敢过去,她谁人都不识,去了也是两眼一摸瞎,只能随意走走。
只是江妙莲低估了初春的寒意,身上的衣裳选的料子又过于薄了些,虽显得身形袅娜,偶有风来倒是凉意习习。
正想着是否让丫鬟回淑贵妃处,到她们带来的物件中取披风来。
却听得一句:“乍暖还寒,姑娘穿得略显单薄了些。”
江妙莲听得男子的声音心中一惊,脚下踩到一块碎石顷刻间难以保持平衡。
天旋地转间,她已然落入一个陌生宽阔的怀抱。
“小姐!”
眼见自家小姐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丫鬟差点尖叫出声,幸好理智尚存,只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
转头四处看看,幸好此处刚好在假山后,并无其他人。
江妙莲听得丫鬟喊声方回过神,连忙推开那人,脸颊飞上两抹羞涩的红云。
“多、多谢……”
“无妨,”男子身着蓝色锦袍黑底金色祥云靴,俊美爽朗,将手中物件递上,“这手炉赠予姑娘驱寒吧。”
江妙莲却知外男之物不可轻易接受,正要拒绝,那人却将手炉塞入她手中,转身大步而去。
只余江妙莲握着温热的手炉一时发愣。